羅振宇跨年演講:代孕是創業市場上最有效的生意,時間會成為商業的終極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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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的跨年夜,是中國各大衛視台爭奪觀眾關注時間的至高點,娛樂明星則是這些音樂晚會中當然不仁的主角。

而深圳衛視卻顯得有點與眾不同,它用了一檔現場直播的演講節目來迎接 2017 年的到來,主角還是一個略微發福的胖子,他幾乎憑著一己之力撐起了長達 4 個小時的演講。在當晚 11 點左右,深圳衛視的收視率超過其他幾大衛視,居中國同時段第一。

羅振宇跨年演講:“代孕”是創業市場上最有效的生意,時間會成為商業的終極戰場

這也是羅振宇和他的團隊舉行的第二次跨年演講。他將“時間戰場”、“服務升級”、“智慧革命”、“認知迭代”、“後真相”比做是 2016 年最大的 5 隻黑天鵝,其演講也圍繞著這幾大部分展開。

按照慣例,羅振宇首先對 2016 年進行了回顧,他認為 2016 年是相對混沌的一年,一方面政界、商界黑天鵝事件頻出,很多飄在天空中的靴子都沒有落下來;而另一方面互聯網人口紅利結束了,一個名叫時間的新戰場正在擺開。

未來有兩種生意的價值變得越來越大:一種是幫助用戶省時間;二是幫助用戶把時間浪費在美好的事情上。同時圍繞著以時間為新貨幣的理念,商業有兩個獲得用戶的辦法:一是讓他上癮,拖住他的時間;二是提供服務,優化他的時間。因此圍繞服務進行的消費升級,是羅振宇預判的下一個階段的消費類創業機會。

2016 年,智慧革命來得又快又急,不管是谷歌、蘋果、亞馬遜、Facebook、微軟、還是中國的 BAT,不管原來的主流業務是什麼,大家都把重兵壓在了人工智慧上。羅振宇認為得益於行業人才的流動性,人工智慧不會提高玩家參與的門檻,反而是降低了參與門檻,未來社會組織將會由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朝著人與機器的關係轉變。

羅振宇指出,2016 年有一種氣氛在瀰漫,事情正在起變化:國家版本的“新常態”、王興版本的“下半場”、李彥宏版本的“下一幕”,還有馬雲版本的“五新一平”……面對一個全新的龐然大物,大家都找不到合適的詞來描述它,這背後指向的其實是同一件事人們的認知必須迭代。

「搶認知變成下一個戰場,誰能提出新認知,誰就佔領未來。」羅振宇說。

“創業”是羅振宇用來收尾的一個話題,他認為逃亡,真空,挫敗,犯錯是創業者幾個永恆的狀態,呼籲 2017 年開始,創業者不黑創業者。他同時提到這一代創業者一個巨大的福祉在於可以用數字標定一個人人生的高度,作為創業者,每個人其實都擁有一根看得見的進度條,反映內心成長、認知升級。所有人都看得見爬了多高,走了多遠。

「我們定義的創業者,不僅僅是指那些擁有一家公司的人,只要他是試圖通過提升自己的認知,和更多的人達成協作,做一件前所未有的事,他在我們的眼裡,就是一個創業者。」羅振宇說。

以下為整理過的羅振宇演講精華:

2016 年:黑天鵝頻出,靴子在天空飛舞

2016 年有三大黑天鵝事件,首先 3 月 15 日,AlphaGO 擊敗了人類最聰明的棋手李世乭。6 月 24 日,英國舉行全民公投,決定脫離歐盟。11 月 9 號,一個誰都不會相信他當選的川普當選美國總統,這號稱是 2016 年的三大黑天鵝事件。川普當選真的是意外,據說他獲勝是第一個被主流媒體拋棄還能獲勝的美國總統,他是第一個被自己黨內的所有大佬拋棄還能夠獲勝的美國總統。

這就是 2016 年的典型事件,大量的事情,我們現在都不用再細數,它的特徵就是一隻靴子掉下來了,另外一隻靴子呢?有沒有?掉不掉?什麼時候掉?以什麼方式掉?掉下來之後它到底是好是壞?一概不知。

我們就不去說那些大事了,我們就說我們在場的所有創業者關心的那些事情。5 月初,有“權威人士”在《人民日報》發表了一篇文章,告訴我們中國經濟將且走出一個“L”型。中國經濟就不好了嗎?有的人好得很。我們就拿今年“雙十一”來說,11 月 11 號,馬雲那一天掙了多少錢?1207 億總成交量。同樣一天,另外一個姓馬的,馬化騰給他所有員工發了價值 6 萬港幣的股票。你說是都不好嗎?都“L”型嗎?怎麼他們家就好呢?

從市場細分來看,很多產業 2016 年都不好。比如說泡麵、啤酒。啤酒 2016 年據說銷量下滑,多大?可以填滿 1000 個標準游泳池那麼多的啤酒,下滑。為什麼呢?這是中國經濟不行了嗎?有人說不對,他們只是不吃泡麵、不喝啤酒而已,他們去吃更高級的東西、喝更好的東西了,所以這是中國在消費升級,那你說消費升級了吧,奢侈品一如既往的不好。

你說奢侈品不好吧,有一位經濟學家曹遠征,今年我聽了他一個報告,他說好得很啊,農民兄弟有錢了,所以今年家具產業,就是桌子板凳一些東西賣得超好,農民家裡要換高檔家具,它又在起來。一方面有人說關店潮,我們都聽說,在 12 月初,上海人滿懷那種依依不捨的心情,送別了淮海路上的太平洋百貨。與此同時我們聽到百麗、美特斯邦威、班尼路這些大牌子紛紛關店,而且一關就是上千家。但是我們又聽說很多小的超市紛紛在開店,而且一開他們的計劃也是上千家,一方面很多人說手機行業沒機會了,但是另外一方面,中國國產手機有的牌子好得很啊。

一方面,智慧硬體今年創業界有一個共識,說全部踏空。但有一個大疆無人機,據說今年就很好,那你說是環境不好,還是方法錯了?是行業不好,還是人不對?這事兒真的說不清。我們再來看錢的情況。今年有兩個詞,在我耳朵邊上晃來晃去,晃來晃去,有人喊資本寒冬,有人喊資產荒。別看這兩個詞,它們的意思完全不一樣,所謂資本寒冬是指創業者抱好項目,他就找不著錢。所謂的資產荒,是指錢抱著,就找不到好項目,他們倆的命怎麼就這麼悲摧呢?到底哪句是真話呢?我都聽得到。

今年很多投資人都在發聲,滴滴原來的投資人叫王剛,在真格基金的一次會議上,掏心掏肺的喊,大夥兒去掙錢,去掙每一塊錢,到了掙錢的時候了。特別感謝王剛的提醒,因為一家不掙錢的公司的價值,在 2016 年正在迅速衰減。現在有的投資人已經面對創業者怒吼:少廢話,別跟我說什麼日活、月活,我就問你怎麼活,沒錢你怎麼活?

但是與此同時也有創業者喊出這樣的聲音,比如說摩拜單車的創始人王曉峰,他今年可能是說漏嘴了吧,反正說了幾句真話,說如果我有 30% 的利潤率,我要是能掙到錢,我為什麼找你們投資人啊!我傻嗎?我帶錢跟你們一起分?你們投資人的使命就是在我們還不知道怎麼能掙錢的時候,把跑道給我們墊上讓我們起飛,這是我們協作的前提啊!我覺得王曉峰,因為今年當紅炸子雞的創業者真的不多,只有他有膽氣對投資人喊出這樣的聲音,我代表創業者謝謝他。

再來看資產。2016 年房價漲得那真狠啊!今年有一個新聞,說有一家上市公司經營得一塌糊塗,馬上就要下市了,結果賣了北京的兩套學區房,保住殼了。你這上哪兒說理去?那我們就迷糊了,到底哪個泡沫大啊?是樓市泡沫大嗎?還是股市泡沫大嗎?如果說樓市泡沫大,它憑什麼要把兩套房賣掉就能保住殼呢?要知道中國近一半的上市公司,他們一年的利潤還不夠買北上廣深的一套學區房呢。但是他們的股票只要賣掉百分之一,就可以買好幾套啊!那你說哪個泡沫大?這個時候,投資人閻焱又出來說了一句話,說樓市股市那叫什麼泡沫?現在創業公司的估值泡沫才叫大。所以哪個泡沫大?又是說不清楚。

我們再來看人。其實我最關心的是人。進入 12 月的時候,我的跨年演講的稿子就得寫詞了,我經常在寫詞的空閒時間,我就問問旁邊的人,我說樂視是倒還是不倒啊?這倒了,它就是大事,我跨年演講就得講啊!這還不倒?當然我盼著它不倒啊!你看,人的命運也是一片混沌。

很多事情真的是看不清楚。2016 年最大的特點就是靴子在天空飛舞,它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我們今天看見螢幕上給出的這些事件,簡直就是恍如隔日,又恍如隔世。很多人因為宏觀環境不確定,感到茫然失措, 但是有一類人絕對不會,那就是我們的創業者。創業者的世界裡,只有兩樣東西,一個叫待解決的問題,一個叫正在嘗試的方法。這兩個東西合起來就是一個詞,叫“機會”。甭管環境怎麼樣,創業者總是在找機會。

當然在此,我想打個岔,我想咱們得重新定義一下什麼叫創業者。 我覺得符合三個條件都叫創業者。只要他試圖不斷地提高自己的認知,達成更新式的協作,開拓人類文明的新邊疆,做一件前所未有的事。所有這樣的人,不管他是一個打工者,還是一個自由職業者,也不管他是為了公司在打拼,還是為了他個人在奮鬥,這樣的人我們都稱之為叫創業者。

我一直試圖找一個詞來形容創業者的這種處境,後來我想,也許我們小時候聽過的那個故事最合適,這個故事我們都快忘了,叫“小馬過河”。小馬過河的處境就是,你不用聽老水牛的,你也不用聽小松鼠的,他們的情況跟你不一樣,他們在那條河裡是浮是沉,是成是敗,跟你沒有一毛錢關係,你問王健林,王健林先讓你掙 1 個億,這經驗對你有毛用?

我們創業者是定一個目標,然後要嘛你確切地知道水深水淺,要嘛你以身犯險,自己去試,宏觀環境跟我們沒有什麼關係。 正如巴菲特的合夥人查理·芒格講的那句話,宏觀是我們必須承受的,微觀才是我們能有所作為的地方。今年馬雲講了一句話,我覺得特別有意思。有人說實體經濟不行了,那是你們家的實體經濟不行了,跟實體經濟有毛關係?實體經濟好的企業多得是。

2016 年就要過去了,我和各位一樣,非常的懷念它,那麼多吃瓜群眾(意指看不清楚、不了解真相的網路鄉民)在想著宏觀經濟會不會好啊?遠期來看,人民幣匯率是漲是跌啊?王寶強家會不會真的受到損失啊?謝杏芳到底有沒有真誠的原諒林丹啊?資本有沒有寒冬啊?樂視會不會倒啊?我們用一顆吃瓜群眾的心,其實我們也都難免,在關心著一切消息。但是我們身為一個創業者,我們心裡知道,好也罷、壞也罷,它只是我的含量,我的任務很簡單,適應環境,找到機會,然後活下來。

正如張瑞敏先生打的那個比方,什麼是創業者? 創業者就是和一架飛機同時從懸崖上掉下去,然後你有本事一邊掉一邊修,修好這架飛機,然後向新的方向飛去。

時間會成為商業的終極戰場

消費升級、內容創業、普惠金融、虛擬實境是 2016 年的四大創業投資方向。難點是眾自豬冬,就是大眾創業、萬眾創新的口號一提出來之後,每一個創業者都覺得有一次財富自由的機會,大家都可以當風口裡的豬,結果迎來了資本寒冬。這就是黑天鵝。很多人提到黑天鵝的時候會覺得迷惑,但是我們創業者是什麼生肖的?不在十二生肖中?我們屬癩蛤蟆的,管他什麼白天鵝、黑天鵝,吃到肚子裡都是機會。

今天晚上,不管是現場的朋友,還是看直播的朋友,本質上我們都是一類人群,看見黑天鵝撲拉拉地飛起,我們心裡想的就是一件事,沒有黑天鵝,哪有我的機會?當黑天鵝起飛的時候,所有的戰場格局、地形、河流、山川全部在發生變化。我們今天給大家提供的第一個答案是,有一個戰場,全新的戰場正在擺開,叫時間戰場。

今日資本的徐新講了這麼一段話,說生意都不好啊,線上的企業沒有流量啊,只好到線下去找啊。線下的企業是沒有人啊,只好當線上去撈啊。大家都成長乏力。

這個成長乏力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們中國人其實相信一種循環史觀,就是所有的困難都是暫時的,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將來會好的,但是我們這些人心裡也是清楚的,有一些趨勢它雖然微小,但是堅定,他不斷地往前走,他不可逆。就像中國的城市化,中國的老年化,科技的進步,都是這種微小的趨勢。短時間看,也許你會失望,但是只要累積出一個時間,你會大驚失色,這就是小趨勢的力量。

2016 年,我們感受到的最可怕的小趨勢的力量是,互聯網人口紅利結束了。 去年,網上還流行一個段子,有人問他爸,“爸,你有微信嗎?”他爸回答說,“在家說話都沒人聽,哪有什麼威信?”今年可不一樣了,2016 年,在座的想一想,哪家的爸還沒微信哪?裝滿了。最新公佈的數據是這樣,微信的日活用戶已經突破了 7.8 億,中國才多少人啊?中國互聯網的行動化過程也快完成了,現在中國的手機,智慧型手機,我看到的最新數字是 6.56 億部,中國手機市場也幾乎飽和了,也就是說該有手機的都有了,該上網的也都全上了。結果呢?結果就是原來你以為行動互聯網是一個那麼大的天地,你可以像一隻蝴蝶一樣在裡面飛舞。對不起,現在請落到地上,不是池塘里,是泥漿裡,厚得一塌糊塗,請在泥漿裡學會游泳。

不久前,企鵝智酷和我們合作,發布了一份報告,叫“分水嶺”,我特別喜歡這個詞,什麼意思?就是你分明知道在這道河的那邊,在這道山岡的那邊,有一個全新的世界,你不知道它什麼樣子,大事即將發生。那發生了一些什麼大事呢?我的觀察,2016 年,大公司的優勢已經牢不可破,越來越鞏固。現在阿里、騰訊這樣的巨無霸、巨頭型企業多掙錢啊。2016 年的三季度,阿里每天掙 3.7 億,騰訊一天掙 4.4 億,也就是說,王健林在午夜 12 點的時候跟馬化騰說,你先去掙一個億,天還沒亮,馬化騰掙完了。就這麼大的優勢。

2015 年,整個中國的線上電子交易 3.8 兆,阿里一家佔了 3 兆。前不久我在杭州見到馬雲,他告訴我,今年還不錯,3.7 兆,人家漲得就這麼快。有人算了這麼一筆賬,BAT 用整個互聯網從業人員大概 500 萬這個人數當中 3% 的勞動力,創造了這個產業近乎一半的產值。那就奇怪了,剩下的 97% 的人在幹嗎?我拿出紙來打了個草稿發現,97% 的互聯網人,他們平均一年產生的財富,還不到他們城市的平均水平。互聯網人可憐,在拉後腿。

馬雲經常講一個句式,說:「一個壞消息,一個好消息,壞消息是經濟不太好,好消息是大家都不好。」但是馬雲說的這句話可不老實,他們家就很好。2016 年排名前 50 的 APP,BAT 三家佔 56%,排名前十的 APP,手機上的那些應用,有九個是他們 BAT 的,人家就是這麼大的優勢。

去年我在中關村創業大街還經常能夠看到年輕人滿懷夢想,說我要顛覆 BAT,今年我再也沒聽到過。 對,去年跨年演講我就提醒過,BAT 是人類商業文明的一層,這一層會固化,他們的優勢會牢不可破,我們創業者唯一可以做的,是在下一層跟他們去博弈,佔他們的便宜。很多人其實不太明白,那些大公司、那些巨無霸、那些巨頭們,他是怎麼想的。今天我就洩個密,巨頭們,他們是怎麼想的?

我想一個比方,巨頭們的世界觀是古埃及的世界觀。這話怎麼講?各位有到埃及去旅遊過的嗎?我當年去的時候導遊告訴我,說古埃及的人特別怪,你會發現我帶你參觀的所有的景點都是為他們死後建築的,古埃及人為自己活著的時候建的建築沒有一個留下來。他們覺得,現世不重要,未來才重要,這就是 BAT 這些巨頭的想法。我們創業者害怕什麼?沒有現在。巨頭們害怕什麼?沒有未來。這就是我們佔他們便宜的機會。

很多人已經明白了,預期和 BAT 這個公司或者他們的產品去博弈,還不如去跟他們的投資部門死磕。所以,2016 年中國的創業市場上,我覺得有一種生意叫“代孕生意”,代你懷孕的生意。 就是,我就做一個項目,這個項目它看起來很有前途,然後我就瞄著你 BAT 的需求去做,我就不信有一天我做出一點點苗頭你會不收購我,或者不投資我,讓我認到這個“乾爸爸”。

這不是開玩笑,這是一個真實的情境。過去幾年,江湖上所有的創業者已經基本上分成了這樣的門派,其中阿里和騰訊這樣的門派是最大的,也就是說現在市場上的創業者只有兩個選擇,要嘛姓馬(馬雲),要嘛姓馬(馬化騰)。

我們做了非常痛苦的工作,把他們的勢力給圈出來了。當然這是自我安慰,我們不可能為了阿里和騰訊去創業。好,我們現在假設自己幹,怎麼辦?最現實的處境就是,流量沒有了。剛才我們講到,整個行動互聯網的成長結束了,非常痛苦。原因很簡單,就這麼多人嘛,每個人手裡就一個手機嘛,手機的第一屏就能夠安裝那麼多的應用嘛,連接入那麼大的市場的機會就這麼一點點嘛。

2012 年,如果你是一個創業者,你想推廣一個 APP,獲客成本大概是一個人一毛錢。2016 年,這個價格已經漲到了幾十、一百,甚至我還聽過更高的。用戶規模不成長,但是創業公司的數目在成長,手機 APP 的創生在像浪潮一樣的湧來,這就是我們面對的處境。所以 2016 年一些有識之士開始提出一些全新的概念,比如說王興提出一個很著名的概念叫“下半場”。他的意思是,上半場靠用戶紅利,我們可以粗放經營。結束了,結束了啊!現在下半場來了,下半場的特點是要精耕細作,深挖用戶價值。這話聽了太官方了。我有一個可以用我的私人經歷來解讀的通俗版本,這段經歷發生在我一歲多一點的時候。

我剛剛學會吃奶之外的東西。有一天,我穿著一件衣服,胸前有一個口袋,我覺得那個口袋很大,我爸爸在裡面裝了一些棗,我就坐在我們家門口的門檻上吃這個棗,吃一口就扔了,因為我覺得很多嘛,吃一口就扔了,很快那兜里的棗就沒了。然後一看沒了不行啊,就趴在地下撿那個棗胡吃,這就叫深挖用戶價值,這就叫精耕細作,把原來丟掉的棗胡啃乾淨,為了件事情,我老爹笑話了我到現在。

這其實是一個特別重要的變化,投資人李豐今年講了這麼一段話,說創業者過去找進水龍頭,現在我們要關注找出水龍頭。因為過去水流是不盡的,現在我們呆呆發楞看著這僅有的一缸水,關死出水龍頭,在裡面找到我們能掙到的每一毛錢。這意味著很多東西,意味著錢不能亂花了,意味著原來我們用各種各樣的辦法試圖把新用戶先弄進來再說那種思維方式過時了,意味著我們老的手藝都沒用了,意味著我們新的手藝誰都不會啊,這就是我們現在市場的現狀,把每一個棗胡撿起來吃乾淨,這是 2016 年之後創業者必須要做的事情。

在這方面,我們本次演講的策劃人吳伯凡老師給了我一個特別好的意向,他說,過去的創業者爭的是什麼?市占率。我們假設市場有多大,然後窮盡我們的所能,在裡面找我們的用戶。現在現在不是了,用戶沒有了,就這麼些了,你要爭的是下一個份額,叫錢包份額。一個人來了,按住,放血,在他的兜里掏出更多的錢,佔住他錢包更大比例的份額,這是我們下一代商人的思維模式。

2016 年對我來說,有一個時刻特別震撼,那一天我看到了一句話,這句話是萬維鋼老師說的,後來我找他要這句話的精確表述,他給了我這麼一個公式,估計都看不懂,我把它翻譯成人話:「以有限的時間除以無限的資訊,結果是零。」一條資訊在未來的互聯網的世界裡,它能傳播出去的命運基本上趨向於傳播不出去。 這件事情特別殘酷,為什麼?因為和我們原來對互聯網的認知完全不一樣。原來我們覺得,互聯網來了,最大的便利就是讓每個普通人擁有了傳播資訊的便利啊,一個人發一條微博,結果就天下皆知,一個人做一場演講,沒準手機就賣得特別好,我們老羅家就特別擅長幹這件事。但是 2016 年我們發現,這一招不對,每個人都缺流量,為什麼?因為一個人只有 24 個小時,每天只有那麼一點時間,可以通過手機或者互聯網工具,去關注其他的世界。時間是一個固定的池子。對,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我發現我抓住了 2016 年的第一隻黑天鵝,時間是一個戰場。

受到這個啟發,我提出了一個概念,叫國民總時間,GDT。國民總時間這個概念,它不像國民生產總值那樣每年能波動,它並不波動,它幾乎是一個恆定的總量。當然國家也在想辦法增加這個總量,比如說鼓勵生個二胎。但是,看著這幾年的數據,中國人平均每週上網的時間 26.5 小時,這個數基本已經穩定下來了,幾乎不會再有再大的突破。所以我們就這麼算了,假設中國有 10 億網民,假設每天每人在互聯網上花 5 個小時,我們一年全中國市場有的國民總時間只有 18250 個小時,這就是這個池子我們可以指望的總量。

美國人其實也有類似的體會,美國科技界有個著名的評論人莫博士,他說據我的觀察,絕大部分用戶一個月都不會下載一款應用的。就在我寫這篇文章剛剛,我卸載了我手機裡一半的應用,因為我發現即使我下載了也不用它,特別殘酷,手機只有一個手屏,我們所有的產業都在和手屏裡的微信、微博、今日頭條等等這些超級應用在競爭。企鵝智酷的一個數據告訴我們,2016 年的 6 月,微信公眾號已經達到了 2000 萬個,當然我知道現在的數字遠遠不止,大概 2500 萬個以上, 至少在我身邊做微信公眾號的已經比看微信公眾號的人要多了,就這麼殘酷的一個戰場。

任何一個人想通過做內容、想通過秀自己,再來一次天下皆知的奇蹟,這件事情不是越來越容易,而是越來越難。互聯網、行動互聯網來臨的時候,許下給我們一個假象,好像世界無窮大,幾年運行下來,結果,就這麼點兒大。這要成為我們觀察下一個階段商業的一個全新的角度:首先時間會變成終極戰場。什麼意思?就是所有的行業,不管是電影、遊戲、休閒、度假,還是什麼直播,還是什麼新近興起的短視頻,不要以為還有什麼行業的壁壘,每一個行業都是在這個時間戰場當中要自己的一杯羹。現在所有的新興產業本質上就是既要你的錢,還要你的命。什麼意思?就是還要獲取你生命當中的一段時間。 一個咖啡館和一個出版社,一個度假酒店和一個遊戲,本質上它們都是競爭對手。

阿里還會有一輪社交進攻

Netflix 的 CEO 講了這麼一段話,說所有爭奪時間的企業都是我的競爭對手。遊戲業大佬葉書嶺也講過一句話,說我們遊戲行業互相之間的競爭那算什麼競爭?我們真正要搶的是人家體育業和娛樂業的生意,所有的時間都歸我。所以,這場競爭圍繞時間,或者俱體的講圍繞你手機的第一屏正在展開。

2016 年張小龍微信的大產品經理,神一樣的人物,說了一段神一般的話。說微信有一個基本價值觀,一個好的產品是用完即走,不要拉住用戶的時間。好像和我們今天的判斷完全相反,對吧?今年我們公司就發生過這一幕,我們公司的產品經理跟我們討論的時候就說,張小龍不是說不要牽住用戶的時間,用完就走。我說呸,微信是用不完的,你怎麼能相信張小龍的話呢?只要你不是微信,你在這個市場上你有什麼資格那麼傲嬌?還用完就走!

明白了這一點,你就會理解馬雲的焦慮,今年 11 月份,支付寶幹了一件事情,“白領日記”、“校園日記”,對吧?我個人在思想上對這種行為持批判態度,但是我的眼睛沒有忍住,那天在上面花了不少時間。當然後來阿里也確實在反思,也為這件事情道歉。但不管怎麼講,從這件事情其實我們可以看到,即使如巨無霸一樣的阿里,它也在為獲得用戶時間而焦慮,他要的哪是什麼社群?他要的就是,為什麼我們的產品那麼悲摧,跟張小龍主張的一樣,用完就可以走了?應該用完不走才對嘛!

還有一個悲摧的產品,美圖秀秀,它就是典型的張小龍說的那種,用完就走,我用完美圖秀秀不走,難道要在裡面不斷提醒自己我其實沒那麼好看嗎?結果呢?結果這樣一個理論上用戶也達到十億,據說月活也有四個億的產品,這家公司不得不跑到香港去上市。香港是一個本益比不太高的市場。他為什麼得去?因為不掙錢。所以馬雲看到這樣的例子,他能相信張小龍的話嗎?你永遠也不能再哄睡一個在覺醒的人。

所以 2017 年很多事情我不確定,但是有一件事情特別確定,阿里馬雲一定會在社群上再有動作,馬雲會回來的,這是時間成為戰場的最重要的一個結果。

還有一個結果,我們的用戶為每一個商家支付的不再是錢,不僅僅是錢,而是要支付時間。如果你理解了這一點的話,我們就可以破 2016 年的一大謎案了,就是中國電影界的命運。我們來看幾個數,2016 年年初中國一共擁有電影螢幕大概是 3 萬片,到今年年底大概是 4 萬片,這個成長非常的快,30% 以上。但是結果呢?中國電影的總票房 2015 年有 440 億,2016 年將近 450 億,幾乎原地踏步。怪了,這麼一個新興行業,那麼多大佬玩了命的往進衝,居然 2016 年止步了?有一些經濟學常識的人都知道,經濟越不好,娛樂業應該越好啊!為什麼 2016 年的電影業這麼慘呢?

當然有人說很多原因,說 2015 票房是假的,2015 大量的票補,我們都不說那些,貓眼的老闆鄭志昊給我提供了一個洞察,說看電影這事,在 2016 年和 2015 年已經不是同一回事了,為什麼?因為它要耗你的一段時間。看電影大概兩個小時,前後的路上還要時間,你會花三到四個小時來支付給一部電影,如果它不好看,你面對的風險已經變得非常大,看電影已經不是一次碎片時間的支付,是一次整塊的支付,很多人付不起,所以有些電影有人說不好看,片方才那麼抓狂啊,你這不是毀我生意嗎?原來一個影評人說點壞話,大家說那進電影院試試看嘍,現在大家不敢試了,三、四個小時,你發現自己支付不起。所以鄭志昊跟我講,未來在這個市場上沒有過得硬的那個人不要混了。這是值得所有行業警覺的一件事情。

很多行業還在用會計指標和一套算法還算自己的企業產品收益,但實際上,有這麼一個潛在的帳本正攤在你的身後,決定你的命運。所有的產業,你的產品、你的服務真值得你的用戶花那麼長的時間嗎?我們來看傳媒業,你真的要辦那麼多頻道嗎?你的報紙真的要那麼多版面嗎?我耗不起。再來看出版業,你一本書真的要寫那麼厚嗎?你有那麼多話要跟我們說嗎?

再來看教育業,你的老師真那麼大本事?規定時間、規定地點,讓我聽你的課?一課還就四、五十分鐘?有的演講還動不動搞四個小時?開什麼玩笑?居然還用點名這種方式要把人圈在現場。還有,有人說,像航空業,你們把空姐搞那麼漂亮有什麼用?大家現在不敢坐飛機是因為你老晚點,時間耗不起。還有酒店業,你們那個入住和退房的手續真需要那麼長的時間嗎?好多人在那兒等得很著急。

每一個行業都知道,消費者為你支付的不僅僅是錢,還有時間。 再來,時間這個戰場擺開之後還一個結果,就是商機從空間正在轉向時間。 這話有點費解啊!我們來舉一個例子。有一個朋友,生了一孩子,然後他一位土豪朋友就送給他一大塊金磚,金磚啊,九成金,上面刻上了這孩子的名字。我這位朋友看著這塊金磚,就捏呆呆發楞,首先刻了孩子的名字,不忍心化了打首飾。第二,刻了孩子的名字,也不好再送人。第三,擱在家裡怕保姆偷,所以又單獨買了個保險櫃。然後他心知肚明,這一輩子也用不上這塊金子,但是這塊金子會拖累他一輩子。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留著這塊金子,這是一個特別大的折磨。對,你會發現,過去我們的產業是為消費者生產一個空間中它佔有的對象,真的還有用嗎?今年過年,在座的各位肯定會收到刻著你名字的桌曆、刻著你名字的 UBS 隨身碟等等這種小禮物滿天飛,我們對待這些佔用我們空間的物品,態度是不是越來越不禮貌啊?經常隨手就給它扔掉啊!對,房價這麼貴,還占我們的空間,講不講理?

有一個著名的問答是這麼說的,說在這個時代,哪些事情做了馬上就可以提高生活品質啊?答案很簡單,扔東西。這就是圍繞空間展開的商業機會正在飽和、正在耗盡它的勢能。那機會下一個會出現在哪兒?就是另外一個維度,時間。因為我們每個人的體驗,本質上是一個時間現象,圍繞體驗的商業正在展開它的翅膀。所有的體驗,都是本質上的一段時間。 這一輪消費升級,一定不是把更貴的東西賣給更傻的人,而是換一個維度,優化那些有錢人的時間。

消費升級,在我們的身邊正在展開,有的時候你看到的東西是一模一樣,但是它背後的那個道理正在發生變化。同樣是感謝吳伯凡老師,他給我提供了一個意向,我覺得特別能說明一個問題,圍繞空間的商機。 比如說茶,用戶不會再為柴米油鹽醬醋茶的“茶”而付錢,用戶會為琴棋書畫詩酒茶的“茶”而付錢。這兩個“茶”的區別是什麼?上一個茶是你空間當中的一個物件,而下面琴棋書畫詩酒茶,這裡面的“茶”和周邊的每一個字都代表一段美好的時間。

現在的人是肯為一塊點心裡面裝進去的一支花瓣而付錢,他們會為了企業創始人的一念堅持而付錢,他們肯為一張漂亮的招貼畫,因為感動了他而付錢。他們會為獎勵自己一下,而不是向別人炫耀一下而付錢,他們會為了故事而付錢,他們會為了細節而付錢,他們會為了說辭而付錢,他們會為了想像而付錢,他們會為一切讓自己生命的一個瞬間突然能夠變得美好一點的東西而付錢。

未來,在時間這個戰場上,有兩門生意會特別值錢:第一,就是幫別人省時間。第二,就是幫別人把省下來的時間浪費在那些美好的事物上。

有一句話我特別喜歡,說正是這個父親的選擇,他既然把 99% 的時間花在工作上,他就沒有準備選擇父親這個角色,這是他應當承受的。對,特別殘酷。當時間沒有了的時候,我們其實每時每刻用花時間的方式來雕刻我們的人生,我們使用時間的方式就是我們塑造自己的方式。 你說你是一個工作狂,可以,就不要指望再當一個好父親、好丈夫。你說我就是喜歡吃喝玩樂,可以,活法沒有高地貴賤之分,你就這樣決定了你的人生。特別殘忍,不要談你的願望,你每時每刻對時間選取,都在暴露你人生的底色,不要聽他說什麼,就看他怎麼花時間。 有一天我老婆就教育我,說你再不鍛煉,再不健身,你說你對我好?你肯定是一個沒有遠見的人,你很快就嗝屁,你對家庭負責,你現在就應該去減肥,不要扯別的。你現在對時間的選擇,就暴露了你這個人的本質。這話說得我啞口無言。

對,當時間變得已經成為我們生命的雕刻刀的時候,很多東西在發生變化,這就是我們下面要講的這個主題——服務升級。怎樣去幫助人群去雕刻他的時間。

機會不在於付費還是免費,而在於你是否提供服務

世界上美好的東西實在太多了,他們都在找我們要時間。所以剛才我們講時間是戰場,時間也是貨幣。而且這樣的貨幣真的是一分一秒也多不出來。商業的本質是什麼?商業的本質不是由我們這些創業者或者那些買賣人決定的,商業的本質是我們這些人和我們的用戶在反覆互動中生成的一個現象。當我們的用戶已經變成了被時間雕塑的物種的時候,我們的商業在發生什麼樣的變化,我這不是在說什麼心靈雞湯,我說的是真實的商業環境。你的用戶沒時間了,你的用戶在選擇你的產品的時候面對巨大的痛苦,他認可你,他很有錢,他也願意被說服,但他就是沒有時間給你。這是很多商家面對的最大最大的困惑。

現在商業界摸索出來的辦法無非是兩類。第一類叫讓他上癮,拖住他的時間。第二類就是提供更優質的服務,優化他的時間。我們現在看讓人上癮的這一派,很有意思,這是拉斯維加斯賭場,賭場的老闆算是把這一套給玩得滾瓜爛熟,妙到毫巔,一旦進入賭場是沒有窗戶的,你看不見外面是天黑還是天明,你就在裡面賭嘛,你需要知道什麼時間?賭場裡絕對不會給你掛鐘錶,賭場會不斷往裡面送氧氣,讓氧含量達到 30%甚至更高,讓你永遠精神抖擻地在裡面賭。如果你賭輸了,或者你的時間已經過去很長時間了,賭場的服務員會主動給你提供一些飲料和食品,讓你抖擻精神,屹立再站。賭場你進門的時候他就會給你把錢換成籌碼,因為你輸掉的是籌碼,心理帳戶上的損失感會下降很多。剛才我講的這些都是最最皮毛的這些伎倆,目的只有一個,托住你的時間,讓你上癮。

要知道,運用這派思路的人可不僅僅是賭場,政府也在研究這件事。美國政府有一個詞,叫助推,英文詞叫 Nudge,什麼意思?就是從設計一份讓你填的表格開始,設計一個小便池開始,設計一個自助餐廳的擺位開始,在不強迫你的情況下,讓你去按照我的意志去行動,拖住你的時間,讓你上癮。

當然了,在這方面玩得最最高明的,應該還是遊戲業的朋友。這張片子去年跨年演講也用過,魔獸世界,僅僅這一款遊戲,耗掉了全世界人民 593 萬年。如果這是一段積蓄的時間,593 萬年前,人類都沒有誕生。當然這是前幾年的數字,現在我估計這數字還要大得多,這就是遊戲業的本質。遊戲業他們的一個內在的傳統就是想辦法搞清楚什麼樣的機制、什麼樣的手段會讓我的用戶上癮。

任天堂常年的掌門人山內溥老先生,他提出的是這四個詞:收集、育成、追加和交換。我國的著名創業者史玉柱也提出了四個詞:榮耀、目標、互動和驚喜。我請教了我的混沌創業園的同學王信文,王信文給了我一張密密麻麻的清單,說你看,這都是我們玩的。當然我也不是很搞得懂,其中有一個詞叫“隨機獎勵”,這個詞是什麼意思?就是遊戲業的人發現,當給你的好處,比如說掉個分、加個血,這種獎勵是隨機的,是沒有規律的時候,最容易拉住你的時間和注意力的。這個我們大家都有體會吧?你發了一條微信朋友圈,然後你會等著,看誰來點贊,看誰來評論。關了機,一會兒點亮,怎麼還才五個人?然後你心裡就會想,那誰,就是那誰,你心裡知道的那誰,他怎麼還不評論?他是不是在洗澡?洗完澡會不會來?為什麼只點讚沒有發評論,到底什麼意思?就這樣折磨我們啊,就這種隨機到來的獎勵,它足以讓我們每天像一隻做實驗的猴子一樣,每天幾十次、上百次地點亮我們的手機屏幕,回到朋友圈,回到各個群裡看他們對我們行為的反應。

萬維鋼,精英日客這個專欄裡,我看到有個客戶講了這樣一段話,說不確定的失去讓人恐懼,不確定的得到讓人興奮。各位,不要覺得你的所有的行為是你自己決定的,自由意志這件事情正在變得極其可疑。我們假設,過不了多久,人工智慧發達了,人工智慧給你提一個建議,你真以為躲得過去嗎?即使它害你。因為他掌握你那麼多大數據,他知道你什麼時候意志最軟弱,最聽得進話,什麼時候得到一個建議之後,馬上就病急亂投醫,他了解你!然後他給你一個建議,好像是你選擇的,你採納了,但實際上是預算的結果。成癮性設計,我不知道在倫理上該怎麼評價它,但是在時間戰場擺開之後,這是創業者必須要採用的。其實我們身邊就有這樣的項目,除了遊戲之外,我們大家都知道,這種行為設計學正在成為幾乎所有創業者要去學習、精研的項目。比如說今日頭條,幾億用戶,每天幾千萬人在上面花一個半小時以上的時間,靠的是什麼?靠的就是不斷地你喜歡什麼就給你更多,通過一整套演算法來拖住你的注意力。

當然,有人會批評今日頭條,說這個簡直就是毒品嘛,讓人吃了上癮嘛。但是今日頭條的張一鳴,我覺得他回答得很好,說:你們覺得精英,覺得世界真相是怎樣的,但是多數精英以為自己堅持的就是對的,你覺得那個東西不好,你們說了算嗎?其實絕大多數人,包括精英在內,你們根本不知道世界的真相,我只不過是用我的技術再現了世界的真相而已。如果你覺得醜惡或者低俗,那就是世界本來的真相,我只是提供了技術的工具,技術本身是沒有價值觀的。所以,我並不是媒體,我只是一個技術性的公司。這是張一鳴對自己的辯護,這套辯護我覺得說得過去。

Facebook 的創辦人祖克伯其實講過類似的話,說我不想阻止用戶去分享自己的意見,我也不是真理的仲裁者,我就是一個造飛機的,我是在互聯網時代造高速飛機的,我不是航空公司,賣什麼票、什麼價格,把用戶送到哪兒,我管那些?我就是一個技術派。技術沒有正邪之分,我只是用技術把世界本來的真相呈現出來,如果你覺得很醜惡,那是你們自己人性當中的那部分被顯露出來,它本來就很醜惡而已。

好,聽完了這一派辯護,我們要回到這枚硬幣的另一邊,真的是這樣嗎?有這麼一句話,技術當然沒有價值觀,但是技術可以實現一個價值觀。這個世界其實道理不是一邊說了就算的,有無數種對立的價值,在我們的人生中都會起作用,就像我們會同時承受父愛和母愛,就像我們的價值觀當中同時會追求自由派和保守派,就像我們的天性當中既要追逐舒適又要去追逐刺激,這是一樣一樣的東西。所以,在剛才我們說的成癮性設計在謀奪你的時間的同時,還有另外一種商業價值,我堅信它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那就是給你有價值的東西。這好像是一句片湯話,一句政治正確的話。但是我覺得,這句話的價值會放得越來越大。就像很多媒體在追逐用戶,要看什麼?小鮮肉,要看歌舞,跨年,我給你,有啊。但是,在這兒我特別得表揚我們今年的合作者深圳衛視,他們就做的叫“有志者,跟我來”,這麼一個定位,他們就是為創業者服務的,我幹了十年電視行業,我知道提出這樣的定位有多大的勇氣,因為他選擇不再迎合任何人,我選擇一個價值,我去提倡,有志者,可以跟我來。

正是因為這樣的機緣,羅輯思維我們的跨年演講時間的朋友,本來我們做出的規劃,我說我做到第五年的時候,會有省級衛視會直播我們的演講,但是第二年我們就做到了,因為總有一些人會看向公眾自以為是的需求的反方向,叫“價值”。商業在這個側面上一定大有可為。我們把這個方向稱之為叫“更有價值的服務”。什麼叫“更有價值的服務”?本質上就是帶你去你不知道的地方。知道和不知道,這件事情其實沒有看起來那麼簡單。2016 年,我看過這麼一句雞湯,所謂成功的人生只有一種,就是按照自己想要的方法渡過一生。是吧?這句話多麼的正確。但是你轉念一想,我們真的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嗎?我們難道不是又想功成名就,又想家財萬貫,又想獲得別人的尊重,而且還有自己的隱私嗎?我們其實什麼都想要,捫心自問,午夜夢迴的時候,你問問自己我想要什麼,那個答案是不一定的,你不知道你知道什麼,你也知道自己不知道什麼,這種狀況其實在我們的腦子裡一片混沌。

有人就問過我,說羅胖,你如果將來特別有錢,你會幹什麼?這有錢到怎麼花都花不掉。我當時就想像到一個場景,我說每天早上我要睡到自然醒,我絕對不會在 6 點 20 分發一條語音,呸!再不幹那種苦事了。睡到自然醒,然後吃喝玩樂,到中午我再睡一個午覺,然後醒了,然後幹什麼?我說這樣,我不是很有錢嗎?我就會住在最好的度假聖地,我會僱一堆人幫我幹一件事,比如說混沌研習社的李善友,給你一個億,幫我組織一門課,這門課幫我搞清楚一個領域的知識,我一個“葛優”躺在那兒,你講給我聽,三個小時,幫我把會計這事搞清楚,我給你一個億,反正我有的是錢。然後身邊我可以擱一些沙發嘛,我的朋友可以請他來聽嘛,這就是我曾經做的一個白日夢。對,我突然發現,我即使縱容自己到極點,窮奢極欲到極點,我發現我最感興趣的還是那些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的不知道的東西。

我們來看一個人叫賈伯斯。他離開我們已經五年了,至今我們懷念他。可是捫心自問,我們懷念他什麼呢?其實你不覺得嗎?我們有一種受虐的情節,我們懷念他對我們的粗暴。他公然說,消費者不知道我們要什麼,我們做出來了,拿給他看,他們就知道他們要什麼了。太不尊重我們的需求了!但是,在賈伯斯身上,其實我們感知到了一種東西,這個東西我說出來大家可能會不承認,但是我心裡有,在賈伯斯身上,我感知到了一種叫父愛的東西。他站得高,他像山一樣那麼高,他看到了遠方,他知道什麼東西好。然後他一轉頭對我說,孩子,把你手中的那個破玩意兒給我丟了,爹告訴你什麼是好東西。

這個世界在呼喚這種粗暴的態度。我們生命當中經常有這樣的時刻,比如說我們一幫人呼朋喚友出去吃飯,最討厭的這個時候是誰?是那種說隨便去哪兒吃,你說,我他媽知道你要去哪兒吃?我們這個時候最喜歡的朋友是什麼?是說羅胖,我最近知道有一個飯館特別好,我包你好吃,跟我來,然後跟你講一大堆它的好處,信和不信,你都會心悅誠服的像一隻小狗一樣跟著他去了。我們在很多時候不需要你尊重我的需求,你告訴我一個需求就好了嘛。

有一次我請客吃飯,我就是因為實在太忙,我不知道什麼好館子,我給和菜頭打了一個電話,和菜頭說不許換,問了我就不許換了,去潮汕牛肉火鍋,北京我吃了十幾家,有一家最好,現在我告訴你地址,進去之後直接報我的名字,老闆上什麼你就吃什麼,他給你的紙條上寫的涮肉的時間,寫四秒,你絕對不要給我涮五秒,醬料池那兒擱了很多種,你只許用一種,就是醬油加一點辣椒圈,絕對不可以用麻醬。 我愛死他了,對我再粗暴一點好不好?

所以,有一次我遇到張一鳴,在一個場合,今日頭條,我說,我走在你的反面。我的意思不是我跟他敵對啊! 我說,你所踐行的叫“母愛邏輯”,就是孩子要什麼,媽給你更多,慣得你沒樣。但是我總覺得,我的商業生涯要走在這個邏輯的反面,走在父愛邏輯裡。首先我得站得更高、看得更遠,我得知道什麼是好東西,然後我也許態度粗暴冷峻地跟我的用戶說,來,這個是好東西,我把它稱之為叫父愛演算法。 在這個演算法世界當中,一定有它的一席之地,最好的服務是給你還不知道的好東西。這是下一個消費升級的方向。

過去三十多年,中國所有的企業,我們所熟悉的前提是什麼?是匱乏。所以我們假定,企業幹好三件事就可以了,第一,你的產能不夠大,你能生產出更多的東西。第二,你的品質管控不夠好,你的產品服務的質量是過硬的。第三,你把價格給我降下來。我們以為這樣的企業就是好企業。真的嗎?匱乏到豐裕時間,中國人用三十年左右的時間,一眨眼就過去了。我們現在更需要的創業者,或者說未來的偉大企業是,你告訴我我需要什麼。中國市場現在處於什麼樣的關口,假設你很有錢,你買得起一千平米、兩千平米的別墅,但是你找不到一家靠譜的室內設計公司,可以放心地給你交鑰匙的工程,你很有錢對吧?你的父母現在病了,你說我能不能用醫療直升機把他直接送到醫院,住進最豪華的病房,有最頂級的醫生對他進行醫療,我願意花錢,對不起,中國市場沒有這種服務。你說我現在生了一個孩子,我工作太忙,我願意花錢,請最棒的育嬰嫂,能夠讓我徹底放心的。對不起,中介機構會告訴你,價格不合適可以再談,見面面試,你可以面試一百個育嬰嫂,隨便換,想要滿意的,沒有。

我們的市場正處於這樣的時代,你想要一個足夠好的東西,是沒有的。 所以我的一個同學,我見他一次面我就在勸他,我說創業吧,2017 年有一個大機會,去做家政。你應該到 211 大學裡面的畢業生當中去挑選保姆,去向最好的英國管家或者菲傭去學習他們的保姆技術,你給出高工資,給出許諾,幹兩年之後,要嘛轉崗當培訓師,要嘛我退你一筆青春損失費,你改行。更好的分工,更好的專業分工裡面誕生的更優質的服務者,中國經濟正在呼喚這群人。這種行業到處都有。不要給我賣什麼健身卡了好不好?派個人盯住我,看著我每一頓飯,讓我把肥減下來。不要再讓我定制什麼西裝,什麼細到鈕扣上的線的顏色,我一個直男癌,我懂什麼選擇?你直接給我一年四季配好了不就完了嘛,我願意花錢。所有這些服務的升級,用粗暴的態度,無視我需求的態度,直接給我一個結果的服務,這就是我要的。

在一個消費者不知道自己要什麼的世界裡創業,這是 2017 年的大機會,2017 年你等著瞧,一定會出現這樣的企業。它們不會以低價來誘惑市場,因此可以輕鬆地盈利。他們提供你原來用錢也買不到的東西,所以也不存在什麼行銷難題。他們不相信什麼認知、盈餘、共享經濟。扯!好東西、好服務,就應該掙錢,憑什麼免費分享?專業人員在專業分工中提供專業的服務,其中的佼佼者應該獲得有尊嚴的收入和滿意的利潤。

接下來,我不得不拿我們做的事舉個例子。你知道我要提“得到”了。其實我們下決心在 2016 年推出“得到”,這種好像逆時代潮流而動的知識付費項目,本質上我就發現,所有傳播知識的領域,其實好像都不在提供服務,而是產品,比如說出版業,出版業出的是產品嗎?不,它出的是產品而不是服務。書賣給你之後,沒事兒了。我作為一個出版業的編輯,我只關心,你拿起這本書一分鐘之內是不是決定下單。再看一個產業,傳媒業。傳媒業是在為你服務嗎?當然不是,他是為自己的廣告主服務,他要的只是你拿出你的時間。還有教育業,教育業是服務嗎?他服務憑什麼還點名啊?憑什麼扣住我們的畢業證不發啊?憑什麼派什麼輔導員,管理我們的日常生活?不,教育業本質上是現代社會醞釀出來的一種社會管束體制,它不完全是服務業。這原來是二百多年的工業社會傳遞知識的三大產業,但是我覺得,現在有一個機會出現,就是我提供知識服務。這個知識服務的場景,其實靈感來自於已經今年臭大街的一個概念,叫 O2O。

我們在說,互聯網上每一個普通人被賦能,成為一個君王,他應該擁有自己的朝廷。這個朝廷什麼樣?御馬監,現在有滴滴乾了,御膳房呢?有美團、餓了麼、百度外賣幹了,那憑什麼不能有一個翰林院呢? 你們是君王,你們掏錢,你們雇了一幫有學問的老先生,在翰林院里呆著。我現在想吟詩作賦,讀一點勝賢經典,知道一點美國的最新的認知,來叫一個老頭來,跪我面前,好好說。這叫服務。 憑什麼我們站起來叫老師好啊?老師是你僱的。這才是真正的優秀服務業,有人出錢,別跟我談共享經濟。而另外一方面,他之所以能夠服務於你,掙你這個錢,是因為他懂的事情你不懂。對,真正皇帝把先生請到你面前,你以為老先生會跪著嗎?先假模假式地跪著,然後他跟皇帝講,他仍然是老師。這是一種過去我們的市場不太熟悉的人和人的關係,一種尊卑的重新擬定的秩序。對,所有的行業,不管你原來在做產品還是做服務,你必須從產品到服務,必須從初級的服務到更好的服務在演進,這是個層層疊疊的機會,市場給你釋放了無窮的空間。

比如說 vivo 手機,我跟他們聊的時候,他們就告訴我,別人都在生產手機,他們就在琢磨著,怎麼能把手機轉化為一種服務。比如他們就覺得,如果你還認為它是手機的話,你就應該做通話功能,但是如果你認為它是服務的話,那可能我們要把精力放在攝像頭上。對,這就是一種從產品到服務的思維的轉化。

我再舉一個例子,北京有一家餐廳,雲南菜,叫雲海餚。他原來每年在時令季節都會賣雲南那種非常尊貴的蘑菇,松茸之類的東西,賣得不便宜哦,他們的客流非常大,川流不息,但是發現真的不怎麼賣。但是今年,他們只換了一句話,真的只換了一句話,他跟他們的用戶講,雲南的尊貴的蘑菇松茸要上市了,想不想吃?想吃來報名,你們心裡有數的,我們這樣的大企業到雲南收購松茸,量大一定便宜,我們又會挑貨,我們又會冷藏和運輸,交給我們,我給你們提供這個服務,免費,而且沒準還低價,來吧,報名。你知道,同樣的賣蘑菇,今年只是話說得不同,漲了二十倍。這裡是什麼樣的機會?其實它內涵的潛台詞發生了重大的變化, 原來的潛台詞是什麼?你要什麼?我有。現在的潛台詞是什麼?你不用懂,交給我,我來。

當然,這撥大機會不是誰都看得見的。為什麼?因為市場給你一個假象,就是所有的需求都已經被滿足。 身在北京的人知道,北京周邊多少渡假村?可是,北京人捫心自問,有一家你滿意的嗎?但是你怎麼不滿意,你不知道啊。沒人給你,你看不出來啊! 所以市場的機會好像在飽和,新的機會沒有人能夠定義出來,我們在等待每一個行業的“賈伯斯”。

前面我漏講了一個例子,黃汪,小米手環的創始人,他就講,賈伯斯死了,整個智慧硬體行業都在微光前行,缺了這樣的定義者,對,這個行業非常難,在這個時候,我們其實只需要記取推特的創始人威廉姆斯講的一句話,他說,我們給他們提供了垃圾食品,他們吃了,我們就想,人們需要的果然是垃圾食品。不對,我們只是沒有辦法,我們只是不知道除了現在餵給我們吃的,我們還有什麼更好的選擇。所以,更好的服務有無窮無盡的上升空間。

人工智慧不是大公司獨享的機會

智慧革命來得又快又急。在 2016 年的時候,幾乎在矽谷的所有大公司,什麼谷歌、蘋果、Facebook、亞馬遜全部投入重兵,不管這些公司的主流業務有多麼不一樣,大家都押注在人工智慧上。中國的公司也一樣。百度是最著急的,因為我們知道百度今年過得不是很好,對吧?既然這一局大家都上聽了,自己的牌還一塌糊塗,乾脆點炮算了。所以今年李彥宏直接說,行動互聯網時代結束了,別玩了,下一步人工智慧,我是強項。對,張一鳴說,中國最頂尖的演算法工程師主要都在百度,所以今年嘲笑百度的人有可能笑早了。這是一個全球性的現象,大家都在押注人工智慧。西方人也在這麼說,人工智慧技術方向尚不明朗,但是所有的大公司都已經重兵進入。這個人是 LinkedIn 的創始人里德·霍夫曼。所以第三隻黑天鵝,我們就重點來聊聊人工智慧。

作為一個文科生,說實話面對這樣的課題,我本來是選擇躲的。但是 2016 年既然要做跨年演講,這個話題無論如何也躲不過,所以我從年中開始就訪問遍了我能找到的人工智慧專家。人工智慧是什麼?作為一個文科生,我有一點優勢,就是如果我稍微聽懂了一點,我會用人話把它說出來,這就是下面我要幹的事情。

人工智慧和我們通常理解的不太一樣。我簡單說這麼幾點 :第一點,人工智慧,它不是複製人類,不是,它跟人一點都不一樣,它是另外一種完全不同的存在。 我們人的思維方式是什麼?我們人的思維方式總是想盡可能去簡化,為什麼?因為我們太脆弱,我們用的是這個肉腦袋。雖然有的人是腦黃金,有的人是肉丸子,但是本質上我們都在運行一個肉身的東西。人工智慧是一個機器,機器和我們最大的不同就是它精力無限。所以,有人說人工智慧就是中國那個最偉大的虛擬人物。中國最偉大的虛擬人物是誰?每個媽媽都說過那個人,加人家的孩子。它是一個勤奮的難以想像的又聽話的完美的笨小孩。你在學習的時候,人家在學習,你在遊戲的時候人家在學習,你休息的時候人家還在學習。我們的媽媽們不是經常跟我們講好像有這麼一個人存在嘛?

對,我們假想一樣,今年 3 月中旬李世乭大戰 AlphaGO,其實李世乭還贏過一局。我們想像一下當天晚上發生了什麼,李世乭是在接受採訪,在吃飯,在睡覺,而 AlphaGO 當天晚上人家輸了,它沒有任何情緒,它是一個機器,當天晚上自己和自己下了一百萬盤。你拿這樣的人能怎麼辦?第二天李世乭見到它的時候,是另外一個存在了,是李世乭通過一生的努力也達不到的距離,已經拉開了。這就是中國人感覺到最悲情的那句話,就是比你還聰明的人還比你勤奮。你試試每天早上 6 點 20 起來還發語音?當然,如果是人工智慧,連這樣的抱怨都沒有,人家就發了嘛。你要發多少條都可以。

這是機器和人類思維方式的一個重大區別。我們人類所謂有文化的人是什麼人?就是所謂這個人很了不起,很有學問,是什麼人?我們的受教育堆積起來這樣一個過程,就是我們總試圖對世界進行簡化和抽象的理解,我們從上學第一天起,我們學的字、詞、句、篇章,我們學的公式、原理、理論,都是試圖通過最簡省的方向來抽像這個世界,因為我們大腦的頻寬有限,因為我們傳遞知識的那個頻寬有限,我們只能採取這種方法。

所以,人類的知識史上最偉大的原則叫奧卡姆剃刀原則,叫如無必要,勿增實體。說句人話就是怎麼簡單怎麼來,不要搞那些複雜的東西。但是人工智慧不這樣啊,人工智慧有無限的精力啊,它為什麼要簡單呢?它的世界裡沒有簡化這一說啊。這是第四範式的創始人戴文淵跟我講的一句話,人的思維習慣是怎麼簡單怎麼來,機器的思維習慣是怎麼複雜怎麼來。

比如說我們人類覺得偉大的發明,牛頓三大定律,過了多少年,又有偉大的發明,愛因斯坦的相對論。請注意,這不是世界的真相,所有這些理論的結晶只是對世界抽像簡化理解的結果。如果是機器的世界,它會這樣覺得,哦,原來牛頓的世界觀和愛因斯坦的世界觀是因為速度的不同。那好,把整個宇宙的速度分成三千等分,如果他願意的話,可以分成一億等分,然後每一個等分裡面再搞一億個原理,就可以了。你看我們現在理解人類,還需要進行抽象,比如說朝陽區群眾,深圳南山區群眾,對人工智慧來說不存在這個詞,你就是你,然後在你身上貼各種各樣的標籤,這個標籤也會複雜到難以想像。

它會給你簡單地貼上男或者女嗎?不可能,我們每個人心裡都知道,我們都不是純粹的男和女,人工智慧會給你 56 種以上的性別標籤。年齡?年齡叫什麼標籤?如果人工智慧願意的話,可以把你的年齡精確到每一秒,給每個人無窮的維度。一家店,一家店怎麼可能是人工智慧運行的結果,人工智慧運行的亞馬遜的店,它有三億個客戶,那就運行三億個店給你,每個人看到的亞馬遜是不一樣的。老天爺,我們在和一個什麼樣的物種打交道?我們原來文明的所有的基礎對它來說都不存在,它用最複雜的方式,它一出手我們就沒法兒理解的方式,在構建他自己的邏輯。所以人工智慧為什麼在 2016 年爆發?就是因為駕馭這個複雜的因素出現了。業界公認,2016 年人工智慧的爆發三大原因,演算法的進步、硬體的進步和大數據的進步。

演算法的進步,你們願意聽我說嗎?我是搞不懂的。但是,有人告訴了我很多詞,就過吧。我們再來看硬體的進步,你們願意聽我說嗎?我也不知道。但是,人工智慧核心硬體叫 GPU,這個領域的領先的公司,英偉達(NVIDIA),2016 年股價從 30 美金一股漲到 100 美金一股,三倍,但是好消息是它的創始人是華裔叫黃仁勳,硬體有多重要,GPU 有多重要,大家回去可以自行搜尋。重點是最後一個詞,大數據。為什麼大數據這麼重要?因為這是這一輪人工智慧演算法的核心,這一輪人工智慧演算法的核心叫深度學習。

咱們別扯那麼多虛的,簡單描述一下一個原理,我們假設需要教機器認出一隻貓來,怎麼辦?就這個傢伙。原來的方法是這樣的,我們描述和刻劃這個貓的特徵,眼睛什麼樣,鬍子什麼樣,花紋什麼樣,用一堆條件,得出結果,試圖教會機器認出這隻貓,鬍子多長它就是貓,顏色什麼樣它就是貓等等疊加無數的條件。但是這一輪人工智慧深度學習的演算法不是這樣的,它不用條件,它直接給貓一百萬張圖片。多嗎?這裡有二百多張。人工智慧教機器認貓,至少是這塊螢幕的一萬倍,告訴機器,這裡頭有貓,然後自己去定規則,自己去想辦法,什麼辦法我不知道,因為你太複雜。最後你會發現,資料輸得越多,從一百萬到一千萬張,再到一億張,它認貓的準確性就越來越強,這就是大數據的力量。

在人工智慧的世界裡,沒有什麼貓,只有演算法,只有逐漸逼近真相。人工智慧會下圍棋,它根本不知道什麼叫佈局,什麼叫定式,什麼叫飛,什麼叫斷,它只知道一張一張圖形,從這一張圖形往下一張圖形演化,勝率會提升還是下降,在它那裡全部變成了數據。最後給你一個結果而已。所以人工智慧在這個項目上特別像我們的人,我們人是怎麼識別這個世界的?有的時候就是見得多了嘛。比如說有人問,美國聯邦最高法院的法官,說怎麼識別色情圖片啊?他說我不知道色情的定義,你讓我看一眼那個圖片,我就知道是不是色情。斯圖爾特法官一生一定見過大量的色情圖片,大數據訓練了他,沒有道理,沒有規則,沒有條件,見到我就知道,這就是人工智慧運行的方法。

這裡面最重要的就是數據,醫療人工智慧,它就需要大量的醫療數據。自動駕駛的人工智慧,就需要大量的路況數據。想讀懂人的表情嗎?人工智慧看來沒什麼難的,架著攝像機,比如說今天在場的一萬人,每個攝像機跟踪你 24 小時,不斷地拍照片,跟踪你的情緒,旁邊有人定義,他是高興還是不高興,高興還是不高興,然後出現一億個數據,再去讀懂人的表情就沒有問題啊,至於它是怎麼讀懂的,沒人知道,那是它的世界,那個拋棄了簡單簡化的原則的世界,裡面發生了什麼,沒人能給你解釋,這就是人工智慧的運行的方法。

所以,人工智慧跟我們不是一樣的存在,對於人工智慧,最重要的一個東西還有一個,就是我們都覺得,哦喲,這還了得,人工智慧,文科生閃開,你們不懂,這是高科技。錯了,這一輪人工智慧它之所以爆發,是因為它降低了參與者的門檻。原來做自動駕駛的和做圖形識別的,和做語音識別的,是不同的演算法,但是因為深度學習演算法的存在,演算法的底層被打通了,本質上是一種演算法。所以大量的人都可以做演算法工程師,這個行當的門檻降低了。這帶來什麼問題?帶來人工智慧這個產業競爭的戰場不再是演算法,而是數據。你要理解了這一點,很多去年發生的現像都可以解釋了。比如說,有一個很著名的女士,李飛飛,她原來是史丹佛大學的人工智慧一個實驗室的主任,今年去了谷歌,她是為了錢去的嗎?可能是吧。但是最重要的理由是,在實驗室裡,在研究所裡,已經沒法再推進人工智慧了。為什麼?就是我剛才講的,人工智慧是靠數據餵養出來的怪獸,不去貼近最有數據的地方,一個學者將一事無成。所以學者進入產業界,是人工智慧的一大特點。

第二,2016 年大量的人工智慧的領先公司正在把自己的基礎設施、把自己辛苦研發出來的演算法向社會公眾免費公開,隨便用。 為什麼?就是我剛才講的,數據才重要,演算法不重要了,所以你們隨便用,只要把數據留在我這兒就 OK 了,這是大公司的演算法。當然,還有一點,王煜全跟我講,王煜全說其實大公司公開自己的演算法,免費給大家用,還有一個算計,因為他們心知肚明,人工智慧一定會出現下一代巨頭,但是這些巨頭是誰,他們也不知道,所以只好把全部的家底全部攤開給大家用,我們就放心去用。到數據最豐富的地方去,上山下鄉,深入群眾,到行業一線去,誰能搞到最豐富的數據,誰能夠定義出這些數據的方法,誰就可能是下一代巨頭,這是現在巨頭最害怕的事情。

2016 年我還發現一件事,就是大量的創業公司,你也沒覺得它有多少基礎和技術儲備,它居然也興沖沖地要搞人工智慧。剛開始我覺得,這是不是一個泡沫現象?比如我的一個朋友傅盛,他的獵豹,去年股價也不怎麼樣,老喊著轉型,一轉型就人工智慧,然後我就問他,傅盛你這公司原來不是做互聯網工具的嗎?怎麼突然轉型做人工智慧了呢?他給了我四句話,叫有苗不愁長,全靠數據養。現在是門檻低得多,只要你敢想。打油詩一首。意思很簡單,我們這樣的創業公司,新秀型公司,因為我們手頭有數據,因為我有能力定義互聯網產品,所以這一輪機會我有。

經過多次和他的長談,傅盛說服了我,我覺得獵豹的這次轉型真的是有希望,至少很多公司有希望。人工智慧不是什麼高不可攀的門檻,打落的創業公司在往裡面湧,就是因為門檻在降低。

當然,在這兒我們要說到中國人的優勢。前不久我問一位旅美華人,我說你覺得中國人的有時在哪兒?他想了半天,給了我三個字,規模化。他說規模化的能力是中國這個民族,是現在這個國家全球罕見的一種能力。比如說蘋果,現在美國政府正在勸說蘋果公司,是不是生產手機挪回到美國本土?如果蘋果公司一年就生產一百萬部手機的話,遷回美國本土,沒準效率更高、成本更低,沒問題。但問題是蘋果公司每年要出貨將近 2 億部手機,這個規模化的能力,對不起,只能中國人有。我們見過那種聖誕樹吧?一個聖誕樹,下面跑小火車,就這麼一個簡單的玩意兒,要整合產業鏈至少十幾家。美國人一下訂單,四百萬張,沒有中國人出手,全歐美人民過什麼聖誕節啊?你沒有這種規模化的能力。人工智慧要的是規模化的數據,這就是中國人的強項。所以,我們看到過一些數字,全世界人工智慧的相關論文,百分之四十幾是中國人寫的,我們的腦子對他的理解一點兒也不差,我們每年畢業上百萬的工程師,超過一些小國的人口。當演算法門檻沒有那麼高的時候,中國的人口優勢又出來了,更重要的是,我們中國人多麼熱愛互聯網,我們通過買買買,賣賣賣,訂訂訂,不斷地把自己的數據上傳,餵養人工智慧這個怪獸。所以現在請聽題,人工智慧,中國人有多少勝算呢?好吧,承你吉言。

人工智慧其實還有第三個誤解,很多人覺得人工智慧還是人的延伸,是一次過去意義上的技術革命,其實真的不是,人工智慧是人的替代,這個趨勢是前所未有的。 所謂人的延伸,是過去一萬多年技術史的常態,弓箭是我們手的延伸,車輪是我們腿的延伸,電視、廣播是我們耳目的延伸,互聯網是我們人腦的延伸,我們人類不斷地通過技術擴大我們的世界和能力。但是人工智慧這一輪,好像有點不一樣。吳伯凡老師告訴我一個洞察,我覺得特別有意思。就是你看谷歌的邏輯,谷歌最開始的邏輯是什麼?就是延伸,給你更大的世界。谷歌的名字其實就是這個字,就是 1 後面 100 個 0,這個數字就是谷歌,但是後面拼錯了。谷歌是試圖把世界更豐富、更多元、更廣闊的塞給我們的用戶。你過去查一個資料,得到圖書館抄小卡片吧,現在谷歌上一搜就來了,“時間的朋友”這五個字,我在百度上搜過,三千萬個結果,世界太豐富了,我們人類太強大了。但是強大到這個份兒上,我們心理也有一啊點小尷尬,三千萬個結果,我真的是看不過來。所以延伸人的肢體、智慧這條路,到今天已經快走到了末端。

所以,谷歌剛開始是順著這條路跑的,現在突然來了一個折返跑。谷歌創始之後,它在幹什麼?它在試圖盡量少給你結果,而不是多給。原來我們輸入一個地點,啪,幾千萬個結果出來,現在輸入一個地點,啪,一張地圖出來了,你不需要了解更多。未來呢?未來我們都知道,谷歌在研發它的智慧汽車,也就是你輸入一個地點,車來了,把你送到地點,你根本不需要知道哪堵,周邊的地形怎麼樣,什麼都不需要知道,給要求,直接給結果,這是谷歌走的一個相反的了邏輯歷程。

我們還在說人工智慧,這個詞好像是這玩意兒我們人造的,我還能控制它,我們距離控制它已經越來越遠了,它和人之間的關係已經不是主人和工具之間的關係,而是心理學界經常講的大象和騎象人之間的關係。什麼意思?就是人工智慧就像那頭大象,它用自己的演算法在走它自己的路,我們騎在它身上,偶爾給它下一個命令,它偶爾會聽,能夠改變路線,但是本質上,我們是跟著它在走。舉一個例子,假設十年後,人工智慧醫生已經極其發達,你私人有一部這樣的人工智慧醫生,現在它給你一個建議,說來,把這個藥片吃了。你說我為什麼要吃啊?我不痛不癢。人工智慧醫生說,這是我追蹤你的大數據,有幾千萬頁,了解了現代醫療技術的發展,也讀了幾千萬頁,道理你想我講給你聽嗎?大概花一萬年的時間,你願意聽嗎?不願意花這個時間,來,把藥片吃了,對你好。

在過去的人類世界當中,不管什麼樣的技術,本質上都是連接人和人的,蒸汽機牛吧?火車牛吧?他讓我們到遠方,在遠方能夠遇到更多的人。但是人工智慧呢?把我們原來的協作關係讓它徹底解體掉。我們的司機,我們的秘書,我們的醫生,我們的律師,逐漸要退到歷史的暗影當中,人際關係要變成人機關係。我們原來所有文明的基礎,就是人和人之間的協作,面臨解體,人類文明必須重新構建人和人的關係,這個衝擊就實在是太大了。每個人都有可能在人工智慧這個浪潮中獲益,但是每個人腳下的土壤都將因此而動搖。

舉一個例子,有一本書叫《機器人時代》,裡面講了一個故事,我不知道是真是假,原文引述,左邊這位小福特,汽車公司創始人的二代,右邊這位,工會領袖,叫魯瑟。據說有一天小福特帶領工會領袖去看全自動機器人生產汽車的廠房,然後企業主福特得意地跟工會領袖說,看見了嗎?我現在全部用是機器人工人,我不用你們工會成員了,你再大本事能找機器人收會費嗎?工會領袖魯瑟說,對啊,你是用機器人了,未來你把車賣給誰呢?這就是我剛才講的,每個人腳下的土壤都在發生動搖,這是我們現在的基本處境。

過去我們創業者,我們商人,我們思考世界有一個單一的維度,叫效率,叫繁榮,叫經濟。我們追逐那些數字,沒有問題,機器人或者人工智慧會給我們人類文明一個空前的繁榮,繁榮到幾乎所有人你不願意工作就可以不工作的程度。但是與此同時,我們人類文明所困擾的那些問題,那些價值觀難題就會出現,要更多的自由還是更多的公平?更多的效率還是更多的安全?更多的隱私還是更多的服務?這些矛盾會在機器人、人工智慧到來之後變得空前的複雜。

未來社會什麼樣,誰都不知道,我也不敢信口雌黃地猜測。但是現在我要宣布一件事,尤瓦爾·赫拉利寫出了《人類簡史》,去年賣了一百萬冊,席捲了中國的知識界。他新寫了一本書,叫《未來簡史》,就是回答我剛才提的問題,到目前為止全世界只有英國版,美國版還沒有,但是中文版,選擇在《時間的朋友》現場首發。讓我們的用戶比別人的用戶率先看到最該看到的東西,這回我們又做到了,很傲嬌。可以掃二維碼,直接下單,你們將是全球第一撥拿到這本書的中文版用戶。

這本書我率先看了,我就舉當中的一個小判斷,就是未來會不會出現這樣一種人,叫毫無用處的人。我們所熟知的人類關係,最惡劣的是什麼?就是剝削和被剝削,奴役和被奴役嘛。但是因為人工智慧的出現,會出現有一種人,他沒有被剝削的價值,沒有被奴役的價值,一兩百年前,一個罪惡的統治者,窮兵黷武,他好歹還要把老百姓當炮灰一樣押上戰場吧,去打仗吧。一個再殘忍的資本家,他好歹要去剝削工人吧。人工智慧時代,可能會讓一群人連這個價值都沒有,你不需要工作,你只是活得沒有意義,你也沒有尊嚴,你所有能幹的事情,機器人比你能幹一萬倍,你呆著就好。政府可能會給你一個虛擬實境的眼鏡,你在那兒打遊戲吧,就這麼度過你一生。會不會出現這樣一種人?這種人的比例有多大?尤瓦爾·赫拉利在這本書的判斷是很大。

好吧,這本書裡的奇思妙想,包括那種讓我自己看了都覺得驚駭的判斷太多,有勇氣的人不妨翻翻這本書,跟著尤瓦爾·赫拉利的思路往下想,懷著一種極恐的心情細思下去,沒有勇氣也沒有關係,等到那個時代到來總會比現在好,至少可以不工作,也挺好。

但是回到現實,畢竟有一件事情迫在眉睫,就是大量的工作會失去,跟蒸汽機時代,汽車終將會替代馬車,汽錘發明以後,鐵匠終會失業一樣,這個世界當中大量的人會失去他們的工作。卡普蘭,史丹佛大學的教授,做了一個調查,美國有案可查的 720 個職業當中將會有 47% 被人工智慧取代,在中國這個數字會更多,大概 70% 以上的職業會被人工智慧替代。那麼怎麼辦?我們現在心中升起的疑問是什麼樣的人會被替代?好,我們不妨給一個粗糙的結論,請注意是粗糙的結論。如果你現在所有的優勢都是附著在某種職業技能上,不管你是會開車,還是會打針,會開外科手術,只要你所有的優勢只在一種特定的技能上,人工智慧的潮水遲早會淹沒的,你會被替代。

那什麼樣的人不會被替代?簡單的說,這種說法有很多種,我最認可的是這麼一種,如果你的優勢是領導力和創造力,你就身處在一個暫時不會被淹沒的高地上。好,什麼是領導力?就是你會組織一群人去做一件極其複雜的事,一件從未有過的事,叫領導力。如果你能做一件從來不存在的事,這叫創造力。那你用這兩種方法和人工智慧賽跑,那就有一絲勝算。當然有人會反駁說,沒有那麼慘啦,過去產業革命事實證明不也都是繁榮的結果嗎?沒有那麼多的悲哀。但是這一次真的不一樣了,上一次的產業革命就是電氣化革命,前後大概花了三十年的時間,老鐵匠的職業是被工業的汽錘給替代了,但是那個過程相對來說比較漫長。老鐵匠的兒子大學畢業了,在辦公室裡找到了文員的工作,這個家庭的收入受到的衝擊沒有那麼大,但是人工智慧這一輪真的不一樣,它會非常快,在未來五到十年之後,你會發現這個世界變得你不認識了。所以,我們這一代人總覺得進步是好的,但是正如這句話寫的,進步是好的,但是比進步更好的是緩慢的進步。所以,2016 年是人工智慧的元年,這一年我們聽到了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好消息是我們在進步,壞消息是,這一次我們可能進步得太快。

當然怎麼辦?2016 年我聽過的最優質的建議,來自於財新的總編王爍,王爍在他的專欄裡給我們講了一種另類的“二八原則”,就是你只需要抽出 20% 的領域去了解一個領域 80% 的知識就足夠了。過去我們主張說術業有專攻,我們應該在學問的某一個分岔的金字塔上不斷向尖端攀登,王爍說沒有必要,因為前面我們判斷得好,只要你是某一個專業的技能,很可能就會被替代,我們的人工智慧將來玩的是什麼?是捉迷藏,我們跟它們拼的是跨界的能力、是整合的能力、是協作的能力、是創造的能力,所以以一種游牧民族的方式,以一種知識的游牧民族的姿態出現在知識技能和人類文明的原野上,這恰恰是我們應該和人工智慧博弈所採取的姿勢。

哪裡水草豐美,我們就轉場到哪裡,不是我們對尖端的知識沒有興趣,而是 80% 首先就夠了。另外,當我們不斷地從一處牽往另外一處的時候,一個領域知識的 80% 已經足夠激發我們對全新領域的好奇心,這個時候我們身為游牧民族,搭起我們的帳篷,趕著我們的牛車,去到那全新的草地上,把自己變成一條知識的溪流,讓觀念、思想在裡面不斷地發生驗證、融合、碰撞、反證,當我們以這麼一種姿態生活的時候,人工智慧暫時真的就拿我們沒辦法。

世界是碎的,「治愈」破碎的力量就會變得越來越值錢

林林總總的網紅出現在我們身邊,網紅已經多到了我們認不全的程度。對,我們過去是靠認知,推己及人等等一系列心法來把握這個世界,但是在網紅遍地的世界,有一個使命出現了,叫認知迭代。

為什麼要認知迭代?因為我們有限的認知正在讓整個世界脫離而去,在失控。我們來看一屏字,這都是大網紅,在座的各位,我敢打賭,你絕不可能認識 1/3 以上。我們隨便說幾個,這位叫“回憶專用小馬甲”,在微博上 2800 萬粉絲,現在發一條微博的價格,官方報價 6 萬。他直播的冠名值兩百萬。有錢。下一個更有錢。這個叫 delicious 大金,淘寶網紅,草根,她的品牌衣服一上市,瞬間一天賣了一千萬,現在一年收入一個億。再看下一個,更奇葩,叫 PPD 嬌妹,就這個樣子,傳說簽約費五年三個億。再看下一個,同道大叔,網紅當中幾千萬粉絲,剛剛把他的公司賣掉,套現兩個億。對,很多人特別氣憤,我已經不能再說了,再說馬上救護車就要來了。很多人都受不了,我不喜歡他們,他們憑什麼紅?這些人你可能都不喜歡,但是人家不僅紅了,而且變現了,這是最大的問題。這個世界正在你不知道、不滿意、不願意的地方出現一系列的東西,你都不知道怎麼稱呼它。

還有,當我們津津樂道 BAT 的時候,今年端午節突然有一個軟體,因為一篇文章火了,叫快手。大家突然知道,原來中國第四大流量的應用是快手,僅次於新浪微博,原來都不知道!我們這些人幹什麼的?讀書明理、知人論事,我們動不動還要搞個演講,指點江山,這些新現象你都不知道,它已經那麼大了!

還有,B 站上最火的電視劇你猜是什麼?十幾年前的《新白娘子傳奇》,大家看的根本不是這個電視劇或者趙雅芝,看的就是歡快的彈幕。現在 B 站上最火的,據說是三國演義的鬼畜,知道這個人是誰嗎?叫“初音未來”,全球各地開演唱會,粉絲眾多,有幾千萬首歌。我沒有說錯,真的是幾千萬首歌,因為它是個虛擬人物,非常值錢。很多人也不知道它的存在。對,我們這一代人將花整整一代人的時間從實體世界遷移到虛擬世界,這個虛擬世界裡面,光怪陸離,有一些人群,他們已經發生了聚集,他們共享著一種文化,這種文化在我們看來稀奇古怪,甚至是不可言說。

這些社群,你們知道的,我敢打賭,絕對不超過 1/3。其中我隨便舉一個例子,這個字最大的,ASMR,這是什麼呢?是聽好聽的聲音。比如說摩擦一根羽毛,敲打一隻盒子,就這樣一個社群。這個社群裡面有自己的巨星,比如這個女孩,這個女孩的網名叫軒子巨 2 兔,每天晚上輕聲細語地跟你說話,做出各種聲音,同時在線五十萬人圍觀,你能相信嗎?當然,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人也絕對不會相信有一幫人在跨年之夜,不在家陪老婆孩子,去聽一個胖子做什麼演講。 對,世界正在發生這種分裂,誰都搞不懂誰,都覺得別人的行為方式很古怪,這個世界正在飛速地脫離我們的掌握,一地雞毛,千奇百怪。 互聯網剛剛起來的時候,我們有一個假設的認知,叫世界是平的。什麼意思?萬千世界,都像一顆雞蛋一樣打在碗裡,我們拿互聯網這根筷子攪啊攪啊,越攪就越勻,但是 2016 年的最後一天,我們驀然回首,陡然發現,世界哪是平的? 世界是碎的,碎得你根本不知道另外一個顆粒裡的人在搞什麼鬼東西。人們互不理解、互不認同、甚至互相不知道,這才是現在的真相。

那麼為什麼呢?我覺得潘石屹這個人真是有最質樸的智慧,他講了一個分析,說因為互聯網可以拉黑啊。沒錯,只要是那些我們不喜歡的人、看不慣的人,拉黑、取關、評比、踢出,就可以了,最後剩下來的當然就是我們喜歡的、看得慣的、願意跟他在一起的人。錢鍾書老爺子不是有一句話嘛,解決問題的最好的方法,就是否定問題的存在。原來在實體世界裡,我們在大街上、在飯館裡,我們遇到自己不喜歡的人沒辦法嘛,我們不能把他們拉黑嘛,所以我們想方設法、鍛煉情商,提高自己的社交能力等等,不就是為了容忍那些我們不喜歡的人嘛,但是在互聯網世界裡不需要,拉黑他,於是整個世界一地雞毛。而且,世界因為人性的很多層次,正在悄悄地分裂。我們人性的一萬的深處深不見底,你別覺得自己了解自己,也別覺得自己了解大眾。

隨便舉兩個例子,2016 年,王寶強家出了點事,然後微博上憤怒的群眾,用最惡毒的語言,調集自己的情緒,表達對這件事情的憤怒和某個當事人的聲討。但是大數據運營出來之後,告訴我們,圍繞王寶強的事件,大家的底層情緒是高興。怎麼回事?我們不是憤怒了嗎?為什麼是高興呢?這就是我們人性底層當中非常幽暗的東西。過去我們了解這個世界,我們通過很多公眾的言論來了解,比如 2016 年的房價漲得不得了,網上罵聲一片,中國老百姓恨死房價了。真的是這樣嗎?社科院告訴我們一個數據,中國 91.2% 的家庭是有房的,這些人不吱聲,他的房價漲了,他偷著樂。91.2% 的人,我假設,當中絕大多數人的房子漲了,他高興,他不罵,但是他不吱聲,公眾輿論不反映。你真的覺得中國人痛恨房價飆升嗎?通過公眾輿論得出來的結論未必準確。

所以你看,世界在言論的深處、在人性的深處不斷的分裂,你再難搞到真相。怎麼辦?世界在分裂,這是個趨勢,沒有任何力量可以力挽狂瀾,這是我們一代人的宿命,因為我們在從實體世界遷移到虛擬世界,那是一個可以拉黑的世界。所以, 對我們創業者和商人來講,有一個判斷至關重要,叫這個世界最值錢的東西是啥,是所有能夠達成共識的東西。只要能夠達成共識,它就是支離破碎世界的力量,它就在商業上變得價值連城。 比如說,2016 年,我們都說小鮮肉,他們掙錢了,現在我身後這三位,每個都很掙錢,身價一年至少掙幾個億吧。有人說這不合理,怎麼就不合理?太合理了!這三個人,只要他的臉一出現,中國至少幾十萬、數百萬的姑娘的眼珠子會定住幾秒,達成偉大的共識,這難道不值錢嗎?我們想法不一樣、職業不一樣,目標不一樣,但是我們人人都認得范冰冰,你說范冰冰不值錢? 治愈這個世界的破碎,這就是值錢的商業價值。

所以還是貓眼的老闆鄭志昊,那天他去我辦公室聊天,告訴我一句話,我覺得很有道理。他說現在做投資大媽買黃金,土豪買房產,但是一流的投資家買 IP。剛才我們講,中國電影的市場成長是乏力的,但是為什麼那麼多公司瘋了一樣撲進去,對,電影公司、遊戲公司,做內容的產業,他們擁有的 IP,那還是 IP 嗎?那不是知識產權,那就是療愈這個世界的共識啊,是貼在傷口上的膏藥啊,是會越來越值錢的東西啊。所以,所有的產業其實正在默默地呈現一種房地產的邏輯,什麼意思?就是共識極其珍貴。共識極其珍貴之後,這就像地皮一樣,只有那麼多,所以誰圈住了一小塊共識,就相當於圈住了一塊地皮,然後再說。川普,房地產商人,他玩政治的邏輯就是房地產商人的邏輯,先把地圈下來再說。

你可能會說,給小鮮肉那麼多錢,給廣告商那麼多錢,這不是很悲摧嗎?對,這一代商人沒辦法,我們必須交,繳納共同認知稅。這是第四隻黑天鵝,什麼意思?就是我剛才講的,你的任何商業、任何創意項目,就像房地產一樣,你不僅要支付磚頭瓦塊的成本,你還要交一筆地價,那才是決定你成本的根本因素。現在所有的創業者也有兩個選擇,第一個選擇,是交這筆認知稅,第二個選擇,就是打越來越殘酷的認知戰。這牽扯到我們對商業本質的理解,其實商業就是認知。

馬克思·韋伯,這是著名的社會學家,他講了一句極其牛的話,人的本質是什麼?人是懸掛在自己編織的意義之網上的動物。我們所有的產業除了最基本的衣食住行之外,其實都是意義的創造。隨便看幾個產業,比如說鑽石,那不就是碳嘛,鑽石產業被稱之為二十世紀最偉大的騙局,因為大量的鑽石被開採出來,商人於是發明了:一顆恆久遠,永流傳,永流傳代表愛情,拿回去跟你媳婦說這東西要保存,於是成為一個龐大的產業。

再比如說維生素片,多少科學家寫文章在雜誌上說人類沒有必要補充維生素,什麼魚肝油,都不必要吃了,從正常的食物當中我們補充的維生素足夠了,但是沒有維生素,沒有魚肝油,我們用什麼來表達我們對孩子的愛啊,科學家走開,我們要維生素片。還有科學家自找沒趣,什麼每天一杯奶,強壯中國人,這是騙局,人沒必要喝牛奶吧,牛奶裡面的所有的營養要素我們可以從其他的食物當中獲得。呸!不喝牛奶,我們中國人怎麼感知自己生活素質的進步? 科學家走開!事實正在變得不重要,每一個產業,大量的產業,都有認知疊加上去的因素,它才變得特別有價值。

各位可以打印一個賬單, 你會發現自己每天都在為自己的認知買單,而不是在為自己的真實需求買單。 市場正是這樣繁榮起來的,沒有需求我們就用意義編織一個,沒有市場,我們就用認知開拓一個。但是問題來了,問題在於,我們這個肉身的動物,我們這個肉做的大腦,我們的認知是有頻寬的。因為互聯網、行動互聯網的撲面而來,這個頻寬極其擁擠,我們變得不可能有耐心去了解很多東西的細部。現在你買任何電器,你還看說明書?三下兩下搞不懂怎麼用的就丟了!我們不可能記得住兩個以上的洗髮水牌子,我們的認知頻寬正在變得越來越不耐煩,借假修真,對,無中生有,爭奪有限的認知,這是下一代商人的使命,也是我們的宿命。

在這個時代,怎麼生產的問題已經基本解決,生產什麼的問題變得極其的嚴峻。怎樣在別人的認知當中像一根釘子一樣扎進去,擠出自己的空間,在用戶的腦袋裡植入一個你來定義的概念,變成我們商人的基本素質。

再往下,認知變成下一個戰場之後,我們來舉一個例子,2009 年,馬雲搞出了一個光棍節,當年叫光棍節,11 月 11 號,現在叫“雙十一”。這個戰場其實打得越來越大,第一年 5000 萬,今年 1207 億,馬雲作為一個偉大的商人,他給全體中國人建造了一個認知——“雙十一”。我們先不來看馬雲,我們來看江南春對他的一個判斷,他說消費者的心智一旦被佔據,後人想進入將付出巨大代價。換句話說,江南春給馬雲背書說,你搞出一個“雙十一”,這個認知就屬於你了。真的是這樣嗎?我們再來看下一個人,這三句話出與哪家公司我們都知道,“雙十一哪家強,咱不用晚會也瘋狂,想要提速,別走貓步;勇敢挑戰雙十一,不做膽怯小貓咪”,京東的廣告。OK,“雙十一”的認知已經被阿里佔據,京東每年一次,在“雙十一”這一天猛烈地踢踏阿里,你這個臭貓咪。請問這個做法是聰明還是傻?表面看起來非常傻,因為江南春剛才講了,認知一旦被佔領,再沒有機會,或者後來者要付出巨大的代價。所以現在每年“雙十一”之後,京東只能公佈我今年比去年增長了百分之多少,絕對不敢公佈總銷量那個數字,不好意思說,這似乎是一次無望的戰鬥。但是如果要我說,我覺得劉強東非常聰明,因為他通過一次一次地捶打阿里,戰鬥貓咪,他給自己構建了一個新的認知,叫做我是阿里的唯一對手,這一點在資本市場上有多值錢,你們都知道。所以現世的戰鬥已經不是我們表面上看上去的戰鬥,這是一個認知戰場裡面的戰鬥。 世上本沒有認知,仗打得多了,也就有了認知,這就是劉強東的算盤。

2016 年,小米公司,很多人在唱衰它,說不行了,手機銷量一直在下滑。但是,雷軍的未來真的是和手機這個東西綁在一起嗎?如果你熟悉小米公司的話,你會發現他曾經試圖喊出一個戰略,就是我用手機連接一切電器,這樣你家裡什麼東西都歸我了。但是我們現在發現,在小米的商店裡出現了比如說電池,比如說插線板,比如說行李廂,那個東西是用手機能連得起來的?當然不是。小米的戰略早就變了,當它決定做行李箱,做它越來越長的產業鏈的時候,它打造的新認知已經不是什麼收集了,它的認知正在變成一個又便宜又好的品牌。所以為什麼小米明年會大規模線下開店?把大量的東西用一個認知堆積在一處讓你去買,因為小米通過這些年的努力讓你獲得一個新的認知的定位,叫比較便宜,還不錯。我身邊大量的白領精英,很有錢,他有時候買東西,我又不想挑,我的認知負擔那麼大,買一個小米得了,價格上很公道,東西還不錯,長得也很好看,行了,懶得挑別的了,小米。這是他幾年創業真正奮鬥的成果,天那麼大,每一個創業者在我們用戶的腦子裡,我們都有可能創造出屬於自己的認知。

在這兒我稍微傲嬌一下,作為一家非常非常小的創業公司,我們為這個市場還算創造了一個小的典範,那就是我們的跨年演講,它其實就是一個認知,它創造的方式就是我向我所有的恩公、恩婆承諾,未來二十年,每到此刻我會站在這個舞台上,給你們報告我一年的心得,這個認知就佔住了。當然我並不是說別人做得沒有我好,而是只要我佔住了這個認知,別人何必還做呢?只要他做,就會面對我這個天花板嘛,他很難再穿過,你就是比我做得好,你不也是跟我學的嘛,何必呢?所以尊嚴的創業者會找到自己的認知戰場,這片地方我就佔住了。一個兩年的創業公司擁有了一個二十年價值的品牌,這就是佔領認知的力量。所以未來的創業者其實就是要佔領一個認知,在這兒我要宣布一個認知,求大家幫一個忙,我和我創業的團隊,我們立誓要做中國最好的知識服務商。多年之後,當這個認知真的長成了參天大樹,你就拍著胸脯說,當年是我幫羅胖把這杆旗插到這個高地上的,謝謝各位。我承諾,當我擁有了這個認知之後,我們會在時光的隧道裡爬行,跟著這個孩子,不負你們的囑望和期待,用我們盡其所能的方式,把這個認知,把這個孩子養大。謝謝各位。

創業者是永遠的犯錯者和逃亡者

後真相時代,原來越來越不關心時代,而只關心立場和態度。我們來舉一個例子,我們來看看 2016 年發生的那些激烈的爭吵,在這些爭吵後面,你會發現有一個道理,大仲馬,法國的文學家,早就講過,所謂的歷史,所謂的事實,不過是掛小說的一顆釘子。

我們來看這麼幾件事,郭德剛和他的徒弟曹雲金 2016 年大撕了一場,撕的結果是什麼?一地雞毛。各位,我們多多少少都參與到這個事件當中。你真的關心真相嗎?你會發現不管你看多少文字,看多少八卦,真相仍然在迷霧當中,你實際上是在兩種立場當中挑一種去佔他。哪兩種立場?第一種叫徒弟不能忘恩負義,第二種叫強者不能仗勢欺人。你確立一個立場而已,沒有真相。馮小剛、王思聰也撕了一場,你會發現你也是挑了一個立場站了而已,你無非就是在店大不能欺客和名人不能碰瓷之間挑了一個立場,哪有真相。

2016 年學術界也有一場著名的爭論,楊振寧,諾貝爾物理學獎的得主和菲爾茲獎的得主丘成桐,圍繞中國應不應該建大型對撞機吵了一架,楊振寧說當然不應該建,那要花二百億美元,大型對撞機產生的科學結果已經非常稀少了,花那麼多錢,中國還是一個發展中國家,不該建,道理對吧。丘成桐說當然該建,可惜那點錢幹什麼,只要建了大型對撞機,全世界至少幾千名頂級的科學家會攜家帶口來到中國,圍繞中國的項目進行工作,這是劃時代意義的事。這一點錢能算小帳嗎?當然該建。請問你支持誰?我們過去一般都認為所有的辯論總有一個正確的一方,總有把道理和事實全部講清楚,我們可以選擇支持的一方。但是 2016 年,至少我自己我越來越覺得,我不想支持誰,因為我每站一個立場,實際上我就損失了了解另外一個立場的機會。我自己的認知進步和認知迭代,就產生了一次慘重的損失。所以在越來越激烈的爭論當中,我越來越想勸說自己保持一個超然者的身份。過去我們認為,認知源於事實,但是認知現在本身就是一個事實,它不是我們從事實當中抽取的,它就是我們必須和它打交道的那些實體的存在,它就是事實。

當各種各樣的想法都有道理,在我們身邊雜存的時候,你會發現,第五隻黑天鵝正在起飛,叫共同體危機。過去人類用各種各樣的方式,強韌的紐帶形成的共同體,但是在互聯網,行動互聯網,緊接著的人工智慧時代,我們會發現,這些紐帶正在一個一個地弱化,甚至是崩斷。建立共同體,本質上就是定義什麼是“我們”。但是“我們”這件事情越來越難定義啊。只有定義了什麼是“我們”,協作才能展開,財富才能增長,安全感才能建立,個人的尊嚴才能獲得,但是定義“我們”越來越難,有時候我們都不知道誰是“我們”。血緣關係能定義嗎?老爺子好不容易把有血緣關係的一家人招起來吃一頓團圓飯,兒孫們馬上就要掏出手機跳到另外一個世界,人家在肉體上沒辦法,但是心眼裡就是不願意跟你是一個共同體嘛。地緣是一個穩固的紐帶嗎?越來越多的中國人從農村走到城市,從這個城市去到另外一個城市,他都不知道他的老家是哪兒,他對他老家的認同感是越來越差,我住在朝陽區,我就是朝陽區群眾?還有,下一個紐帶是階層,階層也在大量的去共同體化。比如同樣是上班族,坐地鐵的,我們是那樣的相似,我們都坐地鐵,我們都是上班族,我們甚至是同時上班,要不怎麼會坐同一輛地鐵呢?甚至我們的出發地和目的地都完全一樣,我們這麼多人在地鐵車廂裡,實際上每個人都點亮自己的手機,穿越進另外一個精神構建的世界。你環顧你的地鐵車廂,你覺得你跟他們是一個共同體嗎?你還不如跟那個微信群裡的人是一個共同體呢,階層也不能界定。還有單位,過去是共同體,現在也在解體,頻繁地入職去職,說白了吧,未來一個公司的壽命還不見得有一個人長呢,對單位獻終身變成是極其可笑的事情。還有,過去專業是共同體,但是現在專業還是共同體嗎?你身邊有沒有發現大量的人,尤其是混得還不錯的人,越來越少人大學學的是什麼專業這輩子幹的就是什麼專業,越來越多的牛人他的專業和他現在幹的事情沒有一毛錢的關係。

再來,認知是共同體嗎?當然不是。我們同時喜歡玩某一款遊戲,或者同時喜歡某一個明星,但是這種連接太脆弱了,粉轉黑,粉轉路人,分分鐘能夠發生的事情。我經常問一些過不下去的夫妻,我說你們為什麼過不下去?經常得到的回答就是三個字,沒得聊嘛。什麼叫沒得聊?認知不同步嘛。那麼強韌的婚姻紐帶,都可以因為認知不同步而解體,認知怎麼能打造共同體?這是我們這一代人天大的難題啊,共同體迅速地在建立,迅速地解體。但是,共同體是人類文明的一塊基石,我們和人類歷史上所有代的人都不一樣,他們生下來就有共同體,你可以叛逆,你可以逃出,你可以重建,但是你心理是有矛的,你的命是穩定的,我們這一代人會被拋入一種時光和歷史的急流,你需要自己建構共同體。

別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今天我們一開場就重新定義了創業者,我在我兩年半的創業的時間當中,我深刻地認知到一件事情,就是 創業者應該主動擔負起建立共同體的責任。 為什麼?因為我們和大航海時代的哥倫布是一樣的,我們手中連一張海圖都沒有,我們就要奔向自己構想的那個目標,我們都是探險家,我們都在擴張人類文明的全新的版圖,我們都是叢林中迷路的那些探險者,遇到另外一個同樣的人,不管我們的目標是不是一樣,我們的種族是不是一樣,我們什麼都不一樣,僅僅因為我們在共同探險,我們都應該結成共同體。所以,這個社會的共同體的重新打造,我們這一代人重新找到自己的生命之矛,創業者這個身份,正如我剛才強調的, 不管你是不是有公司,只要你試圖提升自己的認知,試圖達成更新的協作,試圖幹一件全新的事,只要你屬於這樣的人,不管你是不是在打工,還是當自由職業者,不管你是為公司,還是為你自己,你都是創業者,只要你懷著這樣的目標、這樣的行為方式,我們應該結成一個共同體。

我們創業者其實有很多被社會誤解的地方,今天借 2016 年的最後一段時間,我稍微梳理一下。首先,創業者是永遠的犯錯者,我們這一生都不可能對一次。為什麼?不管你的生意有多好、多大,你都知道,眼下我處理這個創業項目的方式絕對不是最好的方式。就在今天,就在此刻,就在這個現場,就在深圳的灣區,就在這個體育館裡,你說此刻,有沒有可能出現一個想法,一年之內做到十億美金的生意?這個機會就在我們現場,只不過我們就坐的人傻得沒有辦法知道它而已。這件事情不是沒有在創業史上發生過。不管你多對,永遠有更對,這是創業者的使命。我和我的合夥人脫不花、快刀青衣,我們經常在面對一個選擇的時候,我們即使做了,我們很滿意,但是我們互相提醒,一定有更好的做法。一生永遠錯呀,這種折磨不是創業者,怎麼能夠理解?

再來,我們創業者是在真空中,沒有人告訴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該往哪裡去。我們的傳統教育給我們灌輸了一生應該臣服於什麼道理,應該討好什麼人,所有這些過去習得的道理在創業者的生涯中完全沒有用,你必須孤獨地做一個決定,然後以自己的生命和全副身家對他承擔結果。

創業者是永遠的逃亡者。兩年多前,我們糊里糊塗地融了資,然後變成了必須以上市為目標的一家公司,今天我們現場有好多我們的投資者。融完資之後錯知道,原來資本市場是這麼一個東西,原來我只覺得,我們做生意嘛,掙點錢嘛,後來發現不對,資本市場找你要的不是錢,也不是生意,甚至不是很大的生意,要的是兩個字叫“成長”,你那個錢必須越掙越多才行,掙很多不行,後來我又發現,原來他找你要的不是成長,是持續的成長,成長速度還要越來越快。到後來我又發現,不對,不對不對不對,他要的根本不是成長速度,他要的是你的成長速度要超越預期。老天爺,我現在不管有多好,他們都要求我更好,而且比他們想的還要好,這是一個什麼日子?所以我就突然想起來偉大的前輩創業家王永慶先生,九十多歲,死在了去美國考察項目,獲取超越預期成長的路上。這份痛苦沒人能理解,自己選的路怨誰?自己要的,做完它。

凡是不賺錢的企業,都說自己在創業;凡是賺錢的企業,都說自己在做生意。 你發現,做生意、做買賣這事實,好像不太高大上,為什麼?因為我們只有現在,沒有未來。而創業者不掙錢,理直氣壯,我有未來。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還有,我們是永遠的挫敗者,任何其他行業,你人生的高度是用什麼標定的?是用你人生當中最得意的那一刻標定的,那個高峰。但是我們創業者,是以你的終局來標定的,換句話說,你在死的時候,或者你退休的時候,你的企業是不是上升期,決定了你在商業史上的地位。我們來看一系列的品牌,諾基亞、摩托羅拉、索尼、惠普、雅虎,人們記住的不是這些偉大公司最輝煌的時刻,而是他們終局時落魄的樣子,商學院的教授心狠著呢,不管以前多麼誇你,把你列入教案,在你死去那一刻立刻把你改了叉叉,教訓,你就這樣被標定在商學院的史冊上,我們是一個終身的挫敗者。

在這兒,我特別想由衷地插一段話,我們創業者這個群體,結成共同體的意思是什麼?不是讓你幫到彼此,沒必要,看見別人死了,吸取他的教訓,把他埋了就完了,自找的。但是我們至少應該有一種能力吧? 這種能力叫做感受這個群體當中其他創業者的苦樂和悲歡的能力吧,這跟別人無關,這是對我們自己好的事情。 但是,在現在的創業者共同體當中,我看不到這一點。真的。今年黃太吉,黃太吉的赫暢我很熟,算是朋友,說他在關店。那幾天我在朋友圈裡看到的全是嘲笑,全是幸災樂禍,充滿了一種果然不出我所料的口氣。然後我看到了赫暢寫的一篇文章,他問了三個問題。第一,黃太吉四年的出現,對中國餐飲業有沒有貢獻?答案當然是有。第二個問題,黃太吉對於餐飲新一代的創業者影響究竟大不大?當然大。第三個問題,你們真的希望一個沒有黃太吉的世界嗎?反正我不希望。為什麼?我不願喪失這個能力,感受這個共同體其他人的悲歡和苦樂的能力,因為我感受到一份,我自己就多條路。創業者的命運,就像珊瑚蟲,我們這輩子一路錯下去,一路敗下去,最後我們對人類文明的貢獻是什麼?是用自己敗掉的那個屍體,堆呀堆呀堆呀,一千年一萬年地堆呀,最後堆出海平面,我們是把生命當中的價值創造的一部分投射在遠方的那個大屏幕上,哪怕是一個光斑呢,最後堆出海平面,我們是這樣一群人。

再舉一個例子,樂視。11 月之後,我的朋友圈裡,我看到大量的人幸災樂禍,我指的不是批評,我指的是幸災樂禍。其實這家公司很簡單,就那麼點事,融資、搞事,事不夠了去融資,你很難說他是編故事還是什麼,說不清楚,他就是這麼一個新的物種,沒有什麼太多的秘密,那麼多人希望他死。我不希望他死,我不是在這兒秀自己的道德感,不是的,我只是在問一個問題,如果我跟他是一個創業的共同體的話,我會怎麼做?我覺得我不能喪失一種能力,就是看不到他人為我探的路,感受不到價值創造的驚喜,我不能做這樣的人。所以如果換作是我,我對於樂視的困境,我會做三個反應,第一,我不希望他死,我希望他成,因為他成了之後,等於他用成本和經歷為我探了一條路。第二,我希望各種稀奇古怪、光怪陸離的人成,因為他們成了之後,這個世界會變得更加有趣、更加多元,這句話我在我的節目當中多次為羅永浩說過。第三,如果他們死了,那好,我會站在他們的角度上仔細复盤,是什麼樣的誘惑讓他走進了一條死路呢?他們為什麼沒有能夠協調出資源克服這個困難呢?如果此刻失敗的是我,我有沒有能力挺住呢?這是我要問的問題。

創業者之間自然會有恩仇,但是這個恩仇,如果你承認我們是一個共同體,我們能不能像軍人處理這種問題的方式來處理?打仗的時候,好好打,對方輸了,至少不侮辱對方的屍體。時間快到了,我特別想放出一張片子,是本場風格最特殊的一張片子, 如果我們是一個共同體,我們可以至少做到不黑他們。 創業者的命,剛才我說的好像特別悲情,其實也不是了。創業者也有一個天大的好處,就是我們擁有了命運的刻度條。羅曼·羅蘭說過,有的人二三十歲就死了,他們變成了自己的影子,不斷地重複自己。為什麼?因為他不知道他自己的生命長到多大。但是我們創業者有一個天大的好處,就是我們擁有一根刻度條。一個作家,他覺得自己進步了,我寫得妙筆生花了,怎麼辦?沒有一個標準能夠評價。但是創業者,我們本質上就在修行自己,我們的生命擁有著一個外在的刻度條,別看我們爭名逐利,實際上我們的營業額、我們的市值、我們的估值,它就是我們變得多強大的一個外在的可以看到的數字,這是我們這群人最驕傲的地方,只要他不是一個創業者,他沒有走進商業事業,或者開拓人類文明新邊疆的事業,他不擁有這根創業條,這是我們最傲嬌的地方,我們有進度,而且自己看得見。我們可以用自己一個數字來標定自己過去的一年和未來的一年。2016 年還剩最後的一分多鐘,2016 年,我們每個人都擁有自己的進度條。你知道的,2017 年,希望這個數字我們每個人都推動它變得更大。只要這個進度條變得更大,就是我們的生命向上成長。正如莎士比亞名句《暴風雨》裡寫的:“凡是過去,皆為序幕”。

還有 30 秒,2016 年就要過去,2017 年就要到來,很多人要許願了,我推薦大家一個願望,就是 2017 年老天爺給我們所有人一次努力的機會,因為對於創業者來說,有這個機會,我們就擁有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