債務減記：希臘危機的救贖之路

(新聞來源:新浪記者王曉薇北京報導）

177.1%！這是4月21日歐盟統計局給出的2014年希臘政府債務佔GDP之比的最新數據。這一數據不僅比歐盟《穩定與增長公約》規定的60%上限超出約3倍，而且還較5年前，希臘債務危機爆發時的初始數據高出逾60%。

在經過5年救贖行動後，這一創紀錄的冰冷數據卻給了債權人一個殘酷的現實—— 沒有債務減記，一切努力似乎都是徒勞。

厄運循環

在債務危機爆發的5年中，希臘政府共收到了來自歐央行、歐盟委員會及IMF 所組成的“三駕馬車”共2400億歐元資金援助，與此同時它還得到了來自債權人1000億歐元的貸款。雖然這些資金在危機爆發的最初兩年裡，似乎讓希臘政府的賬面看上去好看了一些，卻並沒有從實質上讓希臘政府的財政狀況恢復健康。憑藉著募集來的大筆資金，以及一系列緊縮政策，2011年希臘政府的債務佔GDP之比下降至140%附近，然而希望憑藉舉債實現債務縮減只能是曇花一現。2013年希臘政府債務佔GDP之比再次攀升，超過170%，2014年達到177.1%。“三駕馬車”與國際債權人向希臘注入的“流動性”不僅沒能將其拉出“危機漩渦”，而且在某種程度上還加快了其下陷的速度。

雖然“三駕馬車”一直強調是它們的貸款幫希臘度過了債務危機，但資金的最終流向卻似乎將事實引向了另一個方向。希臘獲得貸款的絕大部分資金都被用作了支付貸款利息和本金。事實上，在過去兩年時間裡，流入希臘的全部資金一直都是以這種方式循環往復。而財政緊縮政策為希臘政府創造的財政盈餘也被轉交給了債權人。希臘政府不僅沒能成為希臘危機的拯救者，反而扮演了一個“臥底”的角色——在將債權人借給其的貸款悉數交回後，還用提高稅收、降低福利等政策為其募集到了利息收益。這不僅導致了希臘失業率從危機前的7%飆升至27%，也導致了希臘政府5年內三次易主。然而這還只是希臘厄運的開始，最糟糕的情況是，希臘也許將永遠無法償清所欠債務。

在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保羅-克魯格曼看來，希臘能否償還債務，這不是一個道德問題，而是一個經濟問題。“如果想解決危機，讓希臘具有償還債務的能力比恐嚇其退出歐元區更有效。”克魯格曼說。

歐洲著名智庫布魯蓋爾也得出了與克魯格曼近似的觀點。在他們看來，沒有允許對私人債權人持有的希臘債券進行減記，是IMF在解決希臘債務危機上犯下的最大錯誤。2012年，當希臘因深陷債務危機首次萌生“退歐”念頭時，曾提出債務重組計劃，但以IMF為首的“三駕馬車”以擔心造成全球金融混亂為由拒絕了這一方案。取而代之的是將私人債務轉化為公共部門債務，並由“三駕馬車”為其提供貸款來進行債務償付，這一方案不僅沒能降低希臘的債務負擔，而且作為貸款附加條件的緊縮政策還削弱了希臘償債能力，導致了希臘公共債務的進一步飆升。

布魯蓋爾認為，當前的首要任務就是避免希臘陷入債務和通縮的惡性循環。在他們看來，IMF應對自己當初犯下的錯位進行改正，盡快對希臘政府的債務進行減記。

雖然“三駕馬車”中的IMF和歐盟委員目前對於債務減記仍持強硬立場，但其中的另一駕“馬車”卻在鬆動，在挽救歐元區上不遺餘力的歐央行行長德拉吉在日前新聞發佈會上已表示，歐央行將在合適的時機重新考慮對希臘的債務減記。

兩敗俱傷

面對創紀錄的債務負擔，希臘政府與歐盟方面不斷地進行著“摸底測試”。而退出歐元區則是希臘政府最後的“底牌”。雖然目前大多數投資者仍認為這是一個小概率事件，但越小的概率就越容易掀起軒然大波。

與2012年第一次遭遇“希退”威脅，歐元區表現得驚慌失措不同的是，此刻歐元區已經在自己與希臘之間樹立起了三層“防火牆”，包括歐洲金融穩定機制(ESM) 、直接貨幣交易計劃(OMT)、銀行統一監管聯盟(SSM)等在內的一系列措施都會有效保證將希臘退出歐元區所引發的債券拋售風險降至最低。這也是目前歐盟對於希臘“退歐”之所以表現強硬的“底氣”。

然而，一旦退出歐元區，被隔離在“防火牆”外的希臘則會瞬間失去所有保護。投資者對希臘償債能力的信心將會崩塌，資本會瘋狂外逃，屆時希臘政府也許不得不效仿冰島和塞浦路斯政府對資本實施管制，但這卻會進一步導致對國際資本依賴嚴重的希臘銀行業出現破產潮。與此同時，退出歐元區還將讓希臘面臨另一個棘手的難題——它將使用何種貨幣。希臘政府也許不得不恢復使用原來的貨幣德拉馬克，但該幣種將面臨大幅貶值的危險。貨幣貶值不僅讓希臘更難以償還債務，而且還有可能在其國內引發通膨，讓希臘陷入另一場危機。

面對退出歐元區的希臘，憑藉“防火牆”的保護，歐元區也許可以“隔岸觀火”，但它卻無法徹底杜絕“引火燒身”的後患。
希臘退出歐元區的決定將會激發投資者對於歐元區是否仍是一個值得信任的貨幣聯盟的質疑。而這種質疑很有可能會波及與希臘有同樣問題的意大利、葡萄牙等國的債務評級。希臘財長瓦魯法斯基曾發出警告，如果希臘被迫退歐，其它國家將不可避免地隨之離開，歐元區會土崩瓦解。“如果希臘退出歐元區將成為一個證明，證明歐元區不會永遠存在。於是，大家不得不時刻考慮歐元區解體的可能性，那些財政更健康的國家的國債將受到追捧，而與之情況相反國家的國債則被拋棄，這會在更大範圍內引發一連串的連鎖反應。” 蘇格蘭皇家銀行(10.74, 0.11, 1.03%)歐洲匯率策略師麥克利茲說，“這種連鎖反應的後果往往難以用一個具體的數據來估算。”

雖然歐盟為希臘退出歐元區搭建了強大的“防火牆”，但“防火牆”能幫助歐元區的只是降低在經濟上的損失，而對於歐元區這一凝聚了歐洲經濟一體化夢想的偉大政治實踐而言，任何成員的退出都意味著夢想破滅。

解決希臘債務危機也許只是一個經濟問題，但解決這一經濟問題卻需要歐洲領導人擁有極高的政治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