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入戰火中的敘利亞：一桶ISIS石油的奇幻漂流

   導讀

敘利亞再起戰火！美國總統川普13日晚宣布，美國已聯合英國和法國對敘利亞軍事設施實施精準打擊，以報復阿薩德政權對一個叛亂城鎮使用化學武器的行為。

今天，撲克投資家將目光投向這個戰火紛飛的地區，以更細膩的視角，呈現在一片支離破碎的現狀裏，極端組織ISIS是如何利用原油生意維持其運作的。

伊斯蘭ISIS組織控制著敘利亞大部分油田；原油是該激進組織最大的單一收入來源。今天，我們追蹤一桶油從開採到終端用戶的全部流程，以此來了解ISIS組織的生產體系是如何運作的：到底是誰從中大發橫財，以及為什麼阻斷這個鏈條總是面臨無比的挑戰性，即便是空襲也無濟於事。

   開採石油的地方

敘利亞東部的代爾祖爾省（Deir Ezzor）是ISIS組織最主要石油生產地區；據當地人介紹，1月份，這裏的產量大約在34000至40000桶/天。從美英聯軍、俄羅斯對石油設施進行空襲以來，石油產量一直在下降。ISIS組織也控制著伊拉克北部摩蘇爾附近的奎亞拉油田（Qayyara），那裏每天產出約8000桶的重油，——一般都在當地用來製造瀝青。

搞清ISIS組織控制區石油產量的精準數字，是一件很難的事情。不過，很明顯，自從軍事力量接管後，敘利亞油田的生產水平已經出現明顯下降。該地區的大多數油田正在老化，接管組織既缺乏維修技術，也缺少所需的設備。

以美國為首的聯合軍事力量在十月底針對ISIS組織控制的石油設施展開了新一輪的空中打擊；如今，已經很明顯地破壞了該組織的原油開採活動。不過，即便是現在，石油仍然是ISIS組織核心人物的主要收入來源。

石油的價格取由品質決定。有些油田報價約25美元/桶。而其他油田，如敘利亞最大的石油公司之一的al-Omar，則給出45美元/桶的報價——高於國際市場價格，這得益於敘利亞東北部被戰火撕裂的當地市場需求。據估計，美英聯軍空襲之前，極端組織每天可以掙到150萬美元。

油田估計產量（桶/天）價格（美元/桶）

al-Tanak11,000-12,00040
al-Omar6,000-9,00045
al-Tabqa1,500-1,80020
al-Kharata100030
al-Shoula650-80030
Deiro600-1,00030
al-Taim400-60040
al-Rashid200-30025

2016年1月9日，ISIS組織自2014年占領了敘利亞東部以來，失去第一塊了油田。YPG是敘利亞另外一隻庫爾德武裝力量，在美英聯軍空襲的掩映下占領著al-Jabsah油田，這座油田每天生產約3000桶原油

販售原油

儘管許多人認為ISIS主要依靠出口石油來賺取收入，但實際上在其壟斷的當地市場中，它也獲利多多。這些市場位於敘利亞北部，靠近叛軍控制的地盤，以及敘利亞庫爾德民兵占領東部地區，還有自稱為“哈裏發”的地方，——那裏橫跨敘利亞和伊拉克之間的邊界。

ISIS組織直接將大部分原油賣給當地的個體石油販子。在一個高度有組織的體系中，敘利亞和伊拉克的買主們開著卡車直接去油田購買原油。正是因為這樣，過去這裏的交通堵塞曾經極為嚴重，在油田外面等上幾個星期才能爬上幾公裏。但自從針對石油車輛的空襲愈演愈烈後，ISIS組織對石油的採集方法進行了改進。現在，油田外的卡車司機要先登記，拿到號碼後依次排隊。他們說，ISIS組織會告訴他們精確的返回時間，再裝滿車輛，從而避免排成長隊而成為空隙的目標。

當地的原油販子說，隨著對空襲的不斷適應，ISIS組織想方設法維持原油產量，但利潤空間還是很難保持穩定。ISIS組織有時候也在大型的坑窪處收取原油，在這裏卡車可以裝滿一車。在空襲期間，這些收集地點經常被熊熊大火包圍。

為了彌補利潤方面的損失，ISIS組織一直試圖通過向原油販子們提供所謂的“牌照”來獲得更多的現金，——允許他們跳過隊伍中前面排隊的車輛，立即就拿到1000桶石油，只要他們能支付全部費用。

煉油廠

石油販子裝滿一車原油後，面臨著多重選擇：

·把原油運到附近的煉油廠，卸下，然後再重返油田、抓緊時間排隊——這樣的販子一般都跟煉油廠有長期的合同合作關係。

·把原油轉手給有小型車輛的販子，後者再把原油發往叛軍控制的敘利亞北部，或者向伊拉克東部。

·把原油直接賣給煉油廠，或者在當地原油市場賣出，——這絕對是走鋼絲。最大的市場靠近al-Qaim，位於敘利亞、伊拉克交界處。

大部分販子都更喜歡直接把油賣掉，再重返油田拿個新號碼繼續排隊。每桶原油，販子們可以賺10美元左右的利潤。最大的卡車，可以一次性裝載70桶油。

敘利亞東部代爾祖爾省的販子們說，美英聯軍的空襲並沒有針對他們的卡車，——至少沒有他們聲稱那麼嚴重；倒是俄羅斯更加積極地將他們定為目標。相反，這次襲擊的重點是破壞原油開採的過程——對油田的油井或設施進行襲擊，以及ISIS組織的車輛。但目標似乎並不是打擊真正的油井，而是阻止他們從中油井中吸取原油。

大量的煉油廠在ISIS組織控制的敘利亞版圖範圍內。而在叛軍控制的地區中，煉油廠很少，而且跟東部的煉油廠比，他們的質量更差。

煉油廠生產的汽油和重油——一種柴油的重形式，主要用於發動機——對很多地區來說簡直是必不可少，因為那些地方要麼產量很低，或根本沒電。由於汽油的質量無法保持穩定，價格也更高，所以對重油需求量就更大。

原油精煉的過程，都是由當地居民完成的。他們在極端組織預製板做成的“移動”設備被美英聯軍的空襲摧毀後，臨時東拼西湊建起了“煉油廠”。這些“煉油廠”的主人與激進分子簽訂了購買他們產品的協議。

也有跡象表明，近幾個月來，ISIS可能已重返煉油行業。自2015年中以來，ISIS組織已經買入了5座煉油廠。

在極端組織控制的煉油廠內，前老板會留任，充當“檯面上”的人。ISIS組織供應石油；然後再拿走所有的重油產出；對前老板，ISIS組織隻將汽油產出的利潤分給他們一些。

據販子們講，ISIS組織也有自己的油罐車，定期從油田向煉油廠發送原油。ISIS組織似乎還保留了許多早期的、與無關聯的加油站和其他煉油廠之間簽訂的合同。

油料市場

石油一旦精煉完畢，就會被販子買走，或由交易商發往敘利亞和伊拉克的市場中。在這一點上，ISIS組織幾乎完全脫離了交易這個環節。空襲之前，大約有一半的石油流向了伊拉克，而另一半則留在敘利亞被消費掉。不管怎樣，都是在北部ISIS組織的領土範圍和叛軍占領的地區完成的。但最近幾個月，當地的販子說有更多的油料被運往了伊拉克，因為俄羅斯的空襲目標通常都盯著前往叛亂地區的裝有油料的卡車。

在ISIS控制的地區，以及叛軍控制的敘利亞，都有油料市場，它們通常位於煉油廠附近。大多數城鎮，有小規模的油料市場，當地人在那裏買賣石油。但是為這些小型市場供貨的販子們，通常都是從大型的中心市場批量進貨。

ISIS的市場

在阿勒頗東部農村地區的某些城鎮，比如manbij或巴布，也有較大的ISIS組織控制的交易市場。在這兒，販子們必須出示文件，證明他們已經支付過紮卡特（什一的教區稅的一種，伊斯蘭教徒每年一次的慈善捐款），從而免稅買油。而來自叛軍占領地區的販子，通常都沒有支付過什一稅，還必須每桶再支付0.67美金的稅。

在一些私有的市場，也同樣徵稅。該地區最大的市場之一的卡伊姆市場，買賣雙方每買一桶油，就要支付0.30美元的稅。

摩蘇爾

在ISIS組織控制的伊拉克城市裏，比如摩蘇爾，石油用兩個泵頭在迷你的“加油站”出售。在摩蘇爾的大街小巷，這樣的方式隨處可見。當地人通常會根據石油的來源地而給它命名，這有助於買方確定石油的質量，並比較價格。

叛軍市場

在叛軍控制的敘利亞領地範圍內，有兩種油品在售：比較貴的是在ISIS組織控制地區精煉的，比較便宜的就是在當地精煉的。不過，當地老百姓通常購買兩者的混合體，便宜的油品給發電機用，品質好的油品給車輛用。

自空襲開始以來，叛軍控制地區的重油和柴油價格翻了一番。由於運輸成本在升高，食品價格也上漲了。

原油走私

由於ISIS組織隻關心“在泵頭上”大發橫財，這對富有冒險精神的敘利亞人和伊拉克人來說，向鄰國走私燃料絕對是個好買賣。

敘利亞走私者說，近幾個月來一直在下降，這並不是因為邊境管制更加嚴格，而是因為國際石油價格的急劇下降使走私根本無利可圖。但是有些走私者意誌篤定，繼續他們的走私大業。

大部分來自敘利亞方面的走私，都流向了西北部的反對派地區。當地人在市場上購買油料，倒進手拎油桶裏，然後徒步帶過到邊境，或者在山區就用驢或馬馱過去。

在伊拉克，穿過北部庫爾德斯坦地區的大規模走私已經被阻斷。所以，當地人說，現在的路線已經改為通過Anbar省向約旦走私了。

船隻 石油價格走高時，走私者把裝滿油的簡易油桶（50-60升）放到金屬桶或小劃船中，在河兩岸係一根繩索，把貨拉到河對面的土耳其。在河的另一岸，拖拉機提貨後，運送到當地的非正式市場。在那裏，這樣走私的油品會被大卡車收購，完成走私的最後一個環節。

泵 在敘利亞和土耳其的邊境城鎮，比如在besaslan，雙方會合作在邊境處的地下埋有橡膠管，用來走私油品。

最近幾個月，土耳其加強了邊境巡邏，不斷地挖掘這樣臨時應景的管道。

徒步 在叛軍控制的敘利亞kharbet al Jawz地區，對走私者來說，比較流行穿過邊境的做法就是自己背上若幹桶油品，徒步走私到土耳其的Guvecci。不過，這種做法大部分都被軍方阻斷了，但漫長的邊境線又不能完全禁止。

牲畜 在al Sarmada和al Rai這樣的地區，走私者主要靠騾子、驢馬穿過邊境，每次攜帶4-8桶油。

空襲

10月底，以美國為首的聯軍對ISIS石油基礎設施的發起了新進攻。緊隨空襲之後的，是來自俄羅斯的襲擊。11月份達到頂峰後，當地人表示，空襲的頻次已經下降了，但仍很難預測。

新的聯盟戰略針對的是石油開採過程，而不是之前設定的煉油廠或石油市場。炸彈襲擊了ISIS組織在油田裏作業的車輛，以及用於抽送或移動石油的設施。

當地人說，對ISIS組織最大的一次打擊，就是聯軍的空襲摧毀了一座進行油井中央控制的設施，就在al-Omar油田——ISSI組織最大的石油來源。

這點至關重要，因為油井之間的距離有30公裏之遠，而工人們可以利用這座設施關閉某座油井，從而避免火勢蔓延。現在，每一座油井都只能靠人工操作了，這大大降低了整座油田的運作效率。

阻止ISIS組織以石油獲利的努力，已經開始發揮作用。12月，al-Omar和al-Tanak兩座油田的原油產量下降了30%。

不過，也帶來了慘痛的代價：人命。隨著空襲次數的增加，好多都是平民的販子也遭到了打擊。當地老百姓對此頗有怨言，同時他們也十分擔心生存問題，因為這一切都跟ISIS組織的財務糾纏到了一起。

“這是被視為我們的基礎設施啊，就這麼摧毀了它…表明，空襲的目的是殺死敘利亞的老百姓，”Omar al Shimali說，他生活在叛軍控制的阿勒頗省的西北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