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魯曼：市場在經歷一場“大投降”

本文作者為Paul Krugman,譯者為ringohan，來源於譯言網。

近來各種事件頻發，從川普到英國脫歐再到達拉斯恐怖襲擊，所以人們很難關注金融市場的進展——尤其是我們並未直接面對任何危機。然而，最近發生的情況頗為不尋常，尤其是在債券市場方面。鑑於讓世界運轉的仍然是貨幣，必須關注市場試圖告訴我們的信號。

具體而言，就是長期利率大幅跳水。去年年底，10年期美國政府債券的收益率為2.3%，已是歷史最低，但今年7月8日，該收益率僅為1.36%。作為歐元區安全資產的德國債券，目前的收益率為負的0.19%，沒錯，是負值。基本上說，投資人願意以零成本，甚至以負利率向政府提供資金。這到底意味著什麼？

一些評論家將責任推給聯準會(Fed)和歐洲央行，譴責其策劃“人為低”利率，鼓勵投機行為，扭曲經濟現實。順便要說的是，這些人基本上都是過去預測預算赤字會使利率大幅飆升的人。但不管怎麼說，重要的是，要認識到他們所說的並無道理。

這裡的“人為”低利率指的是什麼？與什麼相比？從歷史上看，過分寬鬆貨幣的結果——也就是大家理解的貨幣過分寬鬆——一直是通貨膨脹失控。美國的通貨膨脹依然低於聯準會(Fed)的目標，所以並不存在失控的情況。歐洲肯定也不存在，因為歐洲央行一直在設法提高通貨膨脹，卻沒有成功。

發達國家實體經濟的進展告訴我們，利率低的幅度還不夠——也就是說，低利率通常會導致推動房地產，並在一定程度上推動股票市場的效果，但這些效果還不足以形成強勁的經濟復甦。為什麼？

在過去一些政府借貸成本非常低廉的時期，情況主要是撤資到安全資產——投資者擔心購買風險較高的資產而大量購進美國或德國的債券。但現在幾乎看不到這種恐懼驅動進程的跡象。

2008年金融危機期間曾經大幅飆升的高風險公司債券的收益率，一直處於相當低的水平。歐洲債務利差，譬如意大利利率和德國利率之間的差異，同時處於較低水平。不過，股票價格一直在創新高。

順便要說的是，至少到目前為止，英國脫歐公投引起的金融後果似乎相當有限。英鎊出現下跌，投​​資人一直從投資於倫敦房地產的基金中撤資。但英國股市卻在上漲，根本沒有出現公投前某些言論預測的那種恐慌。一切似乎只是強化了這種利率不斷降低的趨勢。

到底發生了什麼？我認為是“大投降（Great Capitulation）”。

一段時間以來，許多經濟學家——最著名的是勞倫斯·桑默斯（Larry Summers），但也包括本人在內的其他人——一直在警告說，全世界可能轉向日本式的經濟模式。也就是說，需求疲軟與通貨緊縮傾向似乎成為揮之不去的問題。

然而，直到最近以前，投資者的行動似乎表明他們仍然期望能夠回到我們通常認為的正常狀態。現在他們已經認輸，實際上承認持續疲軟成了新常態。這意味著很長時期短期利率很低，以及當前長期利率低迷。

許多人不喜歡目前這樣的情況，但在經濟疲軟條件下提高利率將是一件愚蠢行動，完全有可能將我們重新推回經濟不景氣之中。相反，政策制定者應該接受市場提供非常低廉的融資安排。投資者願意掏錢讓德國政府使用他們的金錢；美國還不到那麼極端的情況，但即使美國通貨膨脹調整後的利率也是負值。

與此同時，大西洋兩岸都存在未能滿足的巨額公共投資需求。美國基礎設施的老化是非常有名的，但卻絕無僅有：多年的財政緊縮已讓德國公路與鐵路的惡化狀況超過大部分人的想像。那麼，為什麼不以如此低的利率貸款從事一些急需的維修和改造工程呢？即使這樣做不創造就業機會也非常值得做，但事實是這樣做會創造就業。

我知道，譴責財政赤字的人會發出有關公共債務帶來的邪惡的可怕警告。但是，至少8年來他們在所有方面都是錯誤的，不要再把他們當回事了。

他們說金錢會說話；沒錯，目前廉價的貨幣正在發出清楚的信號，告訴我們應該為我們的未來投資了。